她刻意低头去审视苏维的脚。很好，他的脚上没有令人不安的新伤口出现。几个脚趾还都好好地缠着起预防作用的创口贴。

她不经意抬头，发现他也在看她的脚。比赛上造成的伤口还没全好，她的脚上也贴着几个创可贴，但是没他那么规整。

看着两双战果累累的脚，他们不由一起发出笑声。

她又低头看看。苏维的脚型和她不一样。她的脚是最适合跳芭蕾舞的“罗马”脚型，脚拇指和第二趾，第三趾长度相差无几，这样立起足尖几个脚趾可以一起承担身体的重量，不会给脚拇指带去太大负担。而苏维的脚是第二趾较长的“希腊”脚型，看起来很修长。

也挺漂亮。

内心的小恶魔忽然蹦了出来，她鬼使神差地抬起脚趾，轻轻踩了一下苏维的第二趾。

然后苏维就像被人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快速向后退了一步。白芸努力控制住自己，不让笑容浮至嘴角。

“你吃炸酱面吗，我做的还不错。”片刻后，苏维努力平复下紊乱的呼吸，强做镇静问她。

“哦……好，谢谢。”她说完就见苏维快步走到厨房，拉开冰箱门看看。

“食材都有，可以做。”

“我帮你吧？”

“不了，面而已，烧烧很快的。”

白芸看着苏维十分娴熟地在厨房忙碌着。“你总是自己做饭吗？”她问。

“小时候是，回家就做炸酱面吃。”苏维的声音里带着笑，“其实我也只会这个。”

“你爸妈不管你吗？”

苏维剁肉酱的手顿了顿：“那个时候我妈还在工作，她和我爸都挺忙的。差不多在我小学毕业时，我妈才离开舞团待在家里。”

白芸垂下眼认真想了想，不知苏太太成为全职主妇，和乔时出事苏维彻底放弃加入足球队，有没有关系。

“说来也挺有意思。”苏维这时侧过脸来，笑着说话，“我爸妈都已经放弃我的文化课了，就你还不放弃。”

白芸默然。他教她跳舞，她当然也要回报些什么。不过扪心自问，她教授他文化作业时态度确实不算好，至少没有他好，也难怪他会把她画成凶巴巴的样子。

“苏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白芸回过神来，用无比笃定的语气对苏维说话。

“嗯。已经很好了。”苏维顿了顿，“你要不要去我房间里玩玩电脑？上楼梯后左边第一间就是我房间。”

白芸点点头，立刻走上楼梯，摸进苏维的房间。苏维的房间很符合她的预期，特别干净，书柜都是空的，桌上就一本课本和习题册，笔，橡皮之类的文具也少得可怜。她把足球放到房间角落，洗了手过来打开电脑。她先是习惯性地打开王奶奶的网店看了看顾客的评价，确定没有差评后再切到外网。

她在国外的社交网站上注册了一个账号。没时间打理，她只发了三张得奖后的后台照片，还有杂志给她拍的骑士照片。即便是这样，但是她的账号已经有八万粉丝了。

这个粉丝数量，在这个互联网还未发展到鼎盛时期的年代，已经十分可观，至少远远超乎白芸的想象。她真的只是随便注册一下而已。

她有些忐忑地点开照片下的评论，默默做好了挨喷的准备。

“没什么想说的，就是单纯来女神主页朝圣。”最新评论中有一条是这么说的。

“朝圣+1。”

“朝圣+2。”

“朝圣+101。”

……

这条看似毫无意义的评论后，竟然会有很多人排队。

白芸不由露出微笑。虽然这个世界无比庞大，总有黑暗遮挡在眼前，但毫无疑问，它是温暖的。

一阵脚步声响起，白芸倏地回头，看到苏维的提着一把吉他站在门口，望着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期盼。

“要听我弹弹吗？”苏维把吉他提了提，“乔时以前教我的。”

白芸怔了怔，没想到叛逆少年懂的歪门邪道还挺多。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画不太令人满意，所以努力想要展示一下手部的技艺。”白芸忍不住笑着说话。

“被看出来了。”苏维笑了笑，然后坐到床上，弹起吉他来。

他弹的是吉他版本的《天鹅湖》序曲。这首著名的古典曲目，脱离了交响乐的悲怆宏伟，变得更加细腻哀婉。它自少年的指尖流出，如同一首命运的挽歌。

苏维低垂着头，在弹琴的同时也在细细聆听。他不是在制造音乐，他是融入了音乐中，与音乐一起舞蹈，正如他一直做的那样。

白芸坐在床边的电脑椅上，望着苏维不由露出笑容。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为什么自己有时候会那么在意苏维。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是重生了的。他自她的双手之中重生，避开悲惨的一生。他和她是一类人，他们那么相近，也都想在永恒的音乐中跳一辈子的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