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默然从诊断室里走出来。苏维倚靠在医院走廊的座位上。白芸和苏太太站在他身边看着他，一时三个人谁都没说话。

“其实和那个俄罗斯鸟人也没太大关系。”苏维看着面前面色一个比一个阴沉的两个人，不由露出笑容，“在比赛上我就觉得不对劲了。”

“所以你为什么要跳那么用力啊，明明大家都让你以保持身体状态为先的！”苏太太忍不住大喊起来，“是不是我不抓你来医院你就不说了！”

“没事的妈妈。”苏维略微收起笑容，轻声说话，“我可以撑下去的。”

“这是撑不撑的下去的问题吗？你的跟腱已经断过一次了，再断一次你还能站起来吗？”苏太太深深吸气，强行按捺住愤怒和哭泣的冲动，蹲下身望着儿子的眼睛，柔声对他说话，“小维，我们不比了好不好？这次不比，下次还有机会，妈妈无论如何……都会让你开开心心地跳一辈子的，好不好？”

“还剩一场了，就让我试一试吧。”苏维望着母亲，露出温和而坚定的笑容，“如果在台上，我觉得不对劲的话会停下来的。”

“可你知道什么叫停吗？你从来不知道……而且你跳的可是蓝鸟啊！”苏太太忍不住哽咽了出来。

“我先去付个医院费。”她捂住嘴，很快止住了哭泣，然后站起身走到白芸身边，对她低声说话，“帮我劝劝他。”

虽然苏太太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是无人的走廊十分空旷，声音还是传进了苏维的耳朵。

苏太太离开后，他便望向白芸：“你要是了解我，就不会劝我。”他的脸上带着笑容，但是声音异常笃定，不容辩驳。

白芸伫立在苏维面前，无言地望着他。

她越发觉得，苏维就像一面镜子，就像男版的她。他的童年也有无可抹除的伤痕，正是那伤痕，塑造了更强大，更偏执的他。

为了一次，又一次的被舞台的灯光照亮，他们冲出阴影，努力向前奔跑。不顾一切，拼尽性命。只要是能站在舞台上，死也甘愿。

她当然了解他，也因为了解，她感到无能为力。她想劝他也劝不出来。

“跟你的约定没有关系。”苏维徐徐开口，“我好不容易等到这次机会。我不想输给利昂，也不想让那个美国佬看笑话。”他咬一咬唇，抬头望着她，眼中燃烧着火。

她望着他的眼中的火露出有些心酸的笑容。

“先吃颗药吧。”她这才想起她随身带了止痛药。她心想他应该是痛的，只不过不说而已。

她去走廊上的饮水机处接了水，然后把药和水杯都递到他面前。

苏维默然看着她。

“事到如今你也没必要在我面前逞强了吧？”白芸开口。

“还记得你抢我药的时候吗？”苏维抬头看着白芸，轻轻挑起一边的眉，“现在想想，还是有点生气啊。”

“我那是……算了。”

那时她希望他能珍惜才华和身体不要作死。但是现在，她自己都走在作死的路上。

伴随着高强度的比赛和练习，磕止痛药对她来说也成了家常便饭。她不知道他被她改变了多少。

但是她似乎在慢慢成为他。

“可是我这儿算不了。”苏维轻嗤了一声，然后低头，用闷闷的嗓音说话，“你喂我，我就不生气了。”他说完，过了一会儿，才抬头看她的眼睛，眼神中闪烁着若隐若现的期盼。

白芸顿了顿，立刻拆出一枚药丸，塞进苏维的嘴里，然后小心翼翼地把水喂进他嘴里。少年的唇是温软的。她的手指指背无意间擦到他下巴处的皮肤，有些粗糙，是小小的胡茬。无论是哪里，都彰显着无穷无尽的生命力。

他吞下药丸垂头深深吸气。她顺势去摸他的脑袋，还是印象中的那样柔软好摸。

“你不想亲亲你的珍宝吗？”在她手中，他低声说话，“这样他说不定能撑的久一些。”

白芸忍不住笑了。她顺势捧起他的脸，注视着少年耀眼的眼睛。无论如何，请快好起来吧。她在他的额头上印下一个盛满祝福的吻。

“为什么就亲这里？”苏维一脸不满。

白芸不由笑了：“如果你的跟腱没再断裂的话，就往下一些。。”

“你就知道折磨我。”苏维闭了闭眼，发出一声不可抑制地沉吟。

医生叮嘱苏维尽量别去活动跟腱受伤的腿，于是他杵着手杖，在苏太太和白芸的搀扶下回到酒店。路上苏太太终于和苏维达成共识。苏太太暂且同意他上台，但是如果比赛前或者比赛中途他觉得有哪里不对的话，就必须停下。

三人一起走进苏维房间。苏太太扶着苏维躺下，然后帮他按摩全身肌肉。正好到饭点了，白芸拨通酒店的送餐电话。或许是打电话的住客太多了，电话一直占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