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姚氏成了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婆，瘦得尖嘴猴腮，只有那双混浊的、会发光的眼睛依然透着精明。这是脑溢血的后遗症，姚氏能捡回一条命已算不错了。

她刚问完，关春梅又凑上前来，热情非凡地握住柳大妞的手，感叹道：“大妞，看不来啊，咱们家就你成了个人才，月兰心那样精明的人，偏偏容得下你们姐妹二人，果然是一物降一物。”

“大伯母，世仁堂哥不是准备乡试了吗，考得顺当的话，柳家人也不至于没个盼头。”柳大妞不动声色地拉开关春梅的手，淡然一笑。

提起柳世仁考乡试的事，关春梅脸上的笑容一凝，抽了一抽，才道：“你堂哥再有出息，也不及你呀。我听说月兰心要把狼村搬来京城，她是准备大干一场吧？这丫头果然厉害，不过，你学了技术，以后她就不是一家独大了。”

“天不灭我们柳家啊，我们也算是熬出头来了。”姚氏在旁自以为是道。

第577章 对质

柳家的女人们幻想着有朝一日摆脱寄人檐下的穷困潦倒，拼命地要求这要求那的，在场的男人们却注意到柳大妞只顾听，迟迟不发表意见。

而且，他们注意到柳大妞变得不一样了，与往日的沉闷木讷不同，此刻的她眉际之间有一种淡定从容的气度，感觉像一个人。

像月兰心。

柳田中走到柳大妞面前，目光冷冽，突然道：“大妞，你怎么不说话，莫不是那些果苗有问题？”

这话一出，在场鸦雀无声。

姚氏跟关春梅的目光变得惊恐不安，仿佛听到了可怕的事情。

柳大妞淡淡一笑：“爷，你说对了，那些果苗无论怎么长，也不会结出令邵氏满意的果子。你们趁早离开这里吧。”

柳田中呆呆地看着她，嘴唇微微颤动，目光变得幽深可怕，末了，叹息：“大妞啊，你不该啊……”他转身离开，年迈的身体像是被压垮了一样。

柳大妞的心里激起一阵酸楚，抿了抿嘴唇，犹豫了一阵子，才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冲着柳田中道：“爷，走吧，我这里有五百两银子。你们回奶奶的老家重新来过，不是难事。”

“大妞，你长能耐了。”柳田中不看那些银票，只是默默地看着她。

他的目光具有压逼性，一度令柳大妞心生愧疚。

“爷，邵氏要是发现树苗长不出好的果子，你们的处境更惨，何不趁着她没发现，趁机一走了之。”柳大妞声音脆脆的，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固执，“柳家跟月兰心斗了那么久，从来没有赢过，以后更赢不了。”

“死丫头，月兰心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为她说话！”姚氏火冒三丈，拄着拐杖走来，先是狠狠地抽了她一个耳光，再把她手中的五百银抢了去，骂骂咧咧道，“大妞，别忘了，你身上留着柳家的血，月兰心是个外人！我们家被害得这么惨，全拜她所赐，我恨不得吃她肉喝她血，也难消我心头之恨！”

关春梅也是咄咄逼人道：“大妞，月兰心是不是许了你什么好处？你千万别做三妞那种白眼狼，会被人戳脊梁骨的。对了，你的后娘干了下三烂的勾当，你爹没了妻子又成孤家寡人一个，好生凄凉，你千万别再干出六亲不认的事来，否则，你爹会被你逼死的。”

柳方中娶的沈林儿，柳大妞是有印象的，那女人能言善辩，柳方中守得住这样的女人，分开是迟早的事。

“月兰心待我好，碍着你们了吗？难道我就该被林大牛那种畜生欺负一辈子吗？”柳大妞目光变了，仅存的一丝温情也转瞬消逝，冷冷一笑：“看到我过得好一些了，你们便千方百计哄我回来为你们卖命，若是我落难困迫，只怕你们是连看我多一眼都觉得碍眼。”

“我快被林大牛打死时，流产后被扔进牛栏里，也不见柳家的人来看我一眼？你们劝我离开月兰心，否则便是我六亲不认，扪心自问，你们让我这么一个一无是处的弃妇回来柳家做什么，等着被你们二次发卖吗？”

关春梅被问急了，有些费力不讨好道：“我们就这么一说，怎么到了你的嘴里像是要逼死你一样，造孽啊！月兰心藏得可深了，你爱听不听。”她甩脸走开了。

柳大妞不想跟柳家人继续纠缠，她想走，看到一张张冰冷的亲人的脸，她的心仿佛被戳成筛子一样，千疮百孔。

“大妞，你要脱离柳家，可以。有一件事，你必须善了，邵氏相信外面的一百多株果苗全都能换钱的，可你轻松的一句话，就将我们所有的生存希望抹杀掉了，那么，邵氏要是追究责任，你让我们全家人如何是好，我们会因此被赶出去，流落街头，无家可归，甚至连京城都呆不下去了。”柳田中慢悠悠地说道，“一个人，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