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二废太子，被复立的机会已经是渺茫到可以忽略不计了，不然康熙成什么了？皇帝的旨意一变再变，还是在立储的事情上，有伤康熙的威信。

在这件事情上，康熙完全压制胤礽。但康熙并不高兴，也没有平叛的快乐，只剩下浓浓的叹息和疲惫，这两年里他步步退让，但还是让父子二人走到了这等地步，胤礽是他宠爱了十几年的孩子，父慈子孝和和乐乐的一幕幕恍若昨日。

康熙看上去一下子苍老了十岁，缠绕着迟暮之年的残喘，他去看了胤礽。

“皇阿玛来这里干什么？”胤礽见了他，眼里再没他回忆中的孺慕，整张脸有些扭曲，见了他也不再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来看看儿臣落魄的样子吗？”

“你何至于此？”康熙嘴唇嚅动了下，问出这句他在肚子里思考了许久的话。

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一日不比一日，他很想知道，他们这对曾被人羡慕至极的父子到底是怎么分道扬镳到了互相怨恨的境地的。

“皇阿玛如今这个年纪了，又为什么迟迟不肯放权给儿臣？”胤礽一听这话，就挂上了讽刺的笑，“寻常人家这个时候，也早该让小辈顶上了吧？”为什么会刀剑相对，难道不是他逼的吗？

“你还小，朕还可以……”

“皇阿玛！”胤礽大喝打断他，“我不小了！而立之年，我都到了快要当祖父的年纪了，皇阿玛你还说我小，是不是太可笑了？”

“说到底，皇阿玛你只是不愿意放权罢了。”胤礽咯咯咯地笑起来，看上去有些癫狂，自顾自地说道，“皇阿玛没做过太子，自然不知道上面有一个想要操控我的父亲，下面有无数想要把我拉下来的兄弟是什么感受。”

“当年您废了我时我就不想当了！”胤礽猛地站起来，如今还称得上年轻力壮的他比康熙高出一个头，康熙年老本身就带着一种羸弱感，一下子胤礽的气势压过了康熙，“您不肯让我积累实力却让其它兄弟拉拢势力，您是想让未来我登基的时候也像您一样尝一尝从辅政大臣手里夺权的滋味吗？”

“是您把我推到这个四面楚歌只能自己一个人背负所有前行的位置，让我进不得退不行的地步，您还问我为什么？”

“既然您对权势这么敏感，皇阿玛，还是去选择一个听从您的话，不会招您忌惮的继位者吧。”胤礽一口气说完，好似累极了的样子，转过身慢慢走进充满灰尘的内室里，背影有些佝偻。

康熙失神地看着失魂落魄却又昂起头不想让他看到他内心的崩溃的儿子关上门，把他拒之门外，默然无言。

新上任的乾清宫总管太监李鸿章在一旁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上一任跟了康熙二十余年的梁九功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卷入了胤礽的谋反然后被康熙给赐死了的，他可得小心再小心。

康熙伫立许久，深深地看了紧闭的大门，还是走了。

两个月后，康熙正式祭祀天地太庙告知废皇太子，与此同时颖筠的皇太子妃身份也再次被废，并且开始搬家前往咸安宫随着胤礽圈禁。

毓庆宫的宫人没几个是胤礽的心腹，颖筠问了雨竹晚秋的意思，她们想走也可以，她和兄长打好了招呼，若是她们想，就放她们出宫嫁人。

雨竹和晚秋坚定地要陪着颖筠，为表决心她们直接自梳。颖筠也不好拒绝她们的忠心，带着她们去了。

倒是弘皙和弘晋，却不用跟着他们圈禁，弘晋被接到上书房去读书了。不知道康熙怎么想的，有意放他们一马。

但有个废太子父亲到底日后新帝上位会过得艰难。

这种场面一回生二回熟，只是没有那么多宫人伺候了而已，颖筠有两个忠心的陪嫁愿意和她同甘共苦，林氏大宫女也愿意跟着，其它妾侍也有些贴身宫女愿意念着旧情跟着旧主，但终究不多，算来算去也就有二十余人。

但胤礽妻妾数都不止这个，所以面对落锁已久无人清扫，只是胤礽被关进来时简单清理了一下完全不能住人的宫殿，妾室们要自己自力更生了。

颖筠多少也做过点家务，指挥着众人先清理重要的地方，有条不紊，颖筠自己也上去帮忙，完全没有对于胤礽再次被废的失望伤心惊恐怨怒，更像是了然的平静和如释重负。

胤礽完全不帮忙，就在一旁紧紧地盯着忙上忙下的颖筠。

等颖筠忙完，宫女们找来剩余的木柴和备好的粮食煮熟准备好晚饭后，胤礽坐在颖筠对面，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吃得津津有味，没有忧愁的颖筠，目光仿佛要在她脸上穿个洞。

“你是不是早就料到我有这一天？”胤礽瞪着颖筠，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