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常下山,又拓展了交际圈, 陈茵兮自然不像往日那般总是挂念着大师兄,甚至说是冷落了陆青云也不为过。
陆青云想到这儿就微妙的不爽。
让他更不爽的是,茵兮小师妹这般变化,还要从陈音希中了灵毒后截肢开始算起。仔细思量,基本就是陈音希带坏了小师妹。
而再转念一想,现在的陈音希可是咸雍城炙手可热的大红人……
陆青云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开始头疼。
三人进入咸雍内城,城楼上的钟“铛铛铛”敲了整整九下, 意味着今夜的庙会开始了。
民乐器响起的时候,身为音修的李银朱不禁停下脚步。
鼓声咚咚作响,而后弦乐紧跟而上, 李银朱擅长的唢呐在最后嘹亮地划破夜空。
李银朱扭过头,看到咸雍内城极其宽敞的主干道中央,一艘宽三十余尺,有三层楼那么高的庞然龙舟漂浮在半空中,缓缓向前行驶。
顷刻之间,隆重庄严,以黑灰为主色调的咸雍城,为缭乱的色彩彻底点亮。
龙舟只是个开始。
在欢喜的音乐下,巨大的龙舟之后,十几个涂着脸谱,作戏曲人物装束的巨偶徐徐走过。它们或以关羽、吕布的武者形象挥动武器,或以杨玉环、林黛玉那般美人模样低头掩面,巨偶的华美衣饰上点缀着无数二极管灯。
巨偶走过,紧接着是以花车为底座的巨大舞台,一个又一个舞台上,既有咸雍本土的舞蹈展示,也不乏其他地方的文化表演,使人应接不暇。
主干道正中央的灯越亮,庙会游街越排场,就映衬着两边的人群越拥挤,周遭越黑暗。
在强光背面,路人有的停留观看,有的跟随龙舟队伍继续前行。大部分游客都与陈茵兮等人般两手空空,可咸雍当地人,却都戴着涂着奇怪花纹的面具,用以遮住面孔。
这般场景,连陈茵兮都是第一次见。
她站在人群当中,只觉得热闹归热闹,却有种不真切感。咸雍向来以法令严苛、井然有序著名,过年的时间是为数不多的欢庆盛典,看着巨大的人偶走过,身畔戴着面具的人影跟随。
那种感觉……
一时间,陈茵兮甚至有些犹疑:那些冷冰冰的面具之下,究竟是不是活人?
诡异的念头刚刚冒出来,陈茵兮就听到身边的李银朱拍手叫好:“好剑!”
陈茵兮:“哎?”
她顺着李银朱的视线看过去,只见花车之上,有名作钗钿礼衣盛装打扮的舞姬,猛然抽出了手中佩剑。
舞姬身形纤细,在厚重的衣物之下仍可见腰()肢不堪一握。离得那么远,看不清她手中长剑的模样,可身为修行人,陈茵兮也是第一时间感受到了她佩剑上的杀气。
陆青云蹙眉:“用开锋之剑表演剑舞么?”
只见舞姬迈出细碎步伐。
她的每一步都精准无误地踏在鼓点上,轻盈身姿向前,越过一众伴舞,哪怕只是径直走路,也踏出了穷极优雅的美感。
一步、两步、三步,而后舞姬靠近她的目标,手中长剑骤然刺出!
陆青云三人均是一惊。
待到她的长剑刺入“同伴”的躯体,带出淋漓血迹时,周遭的机器舞姬纷纷尖叫一声,四散而逃,观众们才明白这不是表演。
而在舞姬举剑的瞬间,陆青云就明白过来:这是一场刺杀!
花车依旧在前行。
正中一剑、理应是机械舞姬的“同伴”身形一顿,而后同样举刀,迫使舞姬收剑。
他捂着伤口,一个翻身,从花车上滚了下去。
那名舞姬的长剑入鞘,她身上的厚重礼衣闪了闪,凭空发生变化,最终成为了一件白色的蓑衣。而她那画着精致妆容的面孔一节一节收缩,收缩至半个手掌大小,为舞姬取下。
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张白玉质地的脸。
“舞姬”一跃而下,甫一落地,她腰间长剑再次出鞘,在逃犯即将挤进人群的前一刻,寒光闪过。
失去人头的躯壳岿然倒地。
身形娇小的女人起身,利落收剑,拎起人头。
陆青云愕然发现,庙会庆典出现这种情况,咸雍城的群众,竟然无一议论、无一恐惧逃窜。
她一收剑,数个治安机器人一拥而上,抬走了丢了脑袋的尸首。
陈茵兮看着这娇小却干脆的背影,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然后——
“音、音希?”
她微微瞪大眼睛,低声惊呼:“音希,是你吗?”
那个背影猛然一顿,转过身来。
在触及到对方的容貌时,陆青云瞳孔骤缩。
真的是陈音希!
只是记忆里那张白皙、精致,与茵兮小师妹有八、九分相似的面孔,如今已然为人造义体外壳所替代。然而陈音希的义体并非合金或者陶瓷制成,她的脸颊在背光处几乎看不分明,唯独当身后有花车和巨偶路过之时,璀璨灯光会为她的面容镀上一层淡淡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