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脚下(172)

瑞王“哦”了声:“你急什么?”

金平侯笑的跟一朵花似的, 像是才喝了糖水的嗓子道:“当然是忙着恭迎王爷, 亲自给您请安,以表微臣忠固之心。”

瑞王虽然习惯了费公公过分的谄媚,但竟受不了金平侯这过分的甜腻。

这大概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

正牙痒痒地想把他踹到水里去, 心念一转:“说来, 本王也有一件事要请教侯爷。”

金平侯忙道:“王爷请讲,微臣洗耳恭听,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瑞王道:“你这院子里有贼人埋伏,你竟丝毫不知情?”

金平侯果然反应一流,听瑞王声音不对,立刻匍匐跪地:“王爷恕罪!”

他这一跪,两只手靠前, 不知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竟差点儿碰到瑞王的袍摆。

瑞王忙后退一步。

他皱眉,开始怀疑昨晚上那条蛇跟金平侯大概有什么亲戚相关,不然的话为什么如出一辙的自动靠近,且一致地令人讨厌甚至不适呢。

金平侯没碰到他的袍摆,失望地看看自己的爪子,自叹手速不够快乃是硬伤。

为免他再扑过来,瑞王向旁边走开一步跟他拉开距离,才道:“本王只是随口一问,不必惊慌。不过……”

他扫了眼金平侯,想到王乾的话。

赵景藩想要询问金平侯,是否听说过“海客瀛洲地,云霞明灭时”,但既然是李大京吐露出来的重要线索,却不知该不该告诉金平侯。

万一反而泄露了机密呢,毕竟事关宫中。

他正在思忖,金平侯安分守己地跪在地上,双眼盯着赵景藩袍摆上的缂丝纹,只觉着每一道经纬都美不胜收。

人美就是好啊,让他跪都跪的舒心。

只听瑞王问道:“你可听说过海客瀛洲,云霞明灭?”

“啊?”金平侯几乎没反应过来,忙凝神一想,喜出望外道:“这、这两句听着有点耳熟,难道是王爷所写的诗词?”

瑞王道:“你仔细想想,这院内各处有没有跟着两句有关的地方。”

金平侯绞尽脑汁地思忖了半天,摇头道:“这两句像是匾额上的对联,或者横联,可是院子从接手到现在,微臣各处都走动过,自问从没有见过这两句,若有的话微臣一定记得。”

他不犯花痴病的时候,说话还是极有条理和根据的。

瑞王并没有显得格外失望,只道:“知道了,你也不必费心,不过这两句也不要再对旁人说起,不然,……本王就要追究你窝藏罪犯之责,明白吗?”

“是,王爷说什么,微臣就做什么,这自然是天经地义的。”金平侯的声音里又掺了糖似的回答,看他的架势,好像瑞王叫他去造反,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去拿刀。

瑞王道:“行了,你起来吧。”

吩咐了这句,又见付青亭急急而来,他见金平侯在,便走近瑞王,悄悄地禀了几句话。

正说完了,突然听见一阵笑声从湖上传来!

瑞王听着这声音有些耳熟,忙循声看去,抬头却见一艘画船自旁边养慧院的方向划了过来。

这湖泊本就是天然的,极大,这艘画船驶过来的时候,有几只灰鹤逗趣似的从船的旁边挥着翅膀飞过,仙鹤,画舫,湖面的水色波光,不远处的亭台轩馆,简直如同仙境一般。

金平侯跟着一看,笑道:“这是院子里的画舫,本来还想请王爷去坐一坐,看看这湖上的风光也是极好的。”

才说了一句,突然皱起眉头:“怎么是费……”

原来金平侯发现,那画舫上探出一颗圆而胖大的脑袋,因为擦着厚重的粉,脸显得格外之白,唇显得格外之红,湖里钻出来的水鬼一般,一下子刺到了他的眼。

虽然在瑞王眼中金平侯跟费公公不分彼此的,但实际上金平侯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虽然如今年纪略大些,但也正当盛年,加上他非常在意修饰,所以衣物要么是精致华丽,要么是飘逸出尘,他自己则三绺淡须,更见超逸的风度。

且他的品味最好,善于谈吐,腹中有物而且身份显赫,平日结交的有三教九流的人物,也有朝中显贵,当朝名士,却多数都是面目英俊举止洒脱之辈。

他自己常常用《陋室铭》里的两句自诩:“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当然,那个白丁在他口中便改成了“俗物”二字。

原先的俗物,自然是指的谈吐无味而面目可憎者,但如今见到瑞王,便觉着天下所有人、甚至包括他自己都变成了俗物。

一想到比自己更俗之千万倍的费公公竟可跟瑞王朝夕相处,他就非常不忿。

正在金平侯惊愕的时候,瑞王却意外地在那画舫上看到了一张本不会出现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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