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字字句句中透露出的某种深刻又尖酸的意味，以及层出不迭的反问中强烈的问诘语气，仍然让会议厅里沉淀着某种几乎可以称得上低气压的氛围。

一针见血。

一字一句，都直中要害。

刚汇报完的人事部总监额头冷汗涔涔。

有些事，明明该是公司内部的消息，他们从未透露出去过，可这位从总部过来的新任掌门人却对那些条条款款一清二楚，这不得不让他们怀疑，公司内部存在内鬼。

下一个要汇报的行政部总监欲哭无泪地看了眼自家老大一眼，得到肯定的眼神后，硬着头皮站出来，正准备开始报告

“嘟嘟嘟——”

手机就是在这个时候震动起来的。

所有人在第一时间投去视线，想知道是哪个倒霉鬼开会手机不静音，敢触大魔王的眉头。

然后他们的视线就对上了视线尽头，首位上那位年轻的周总。

众人：“……”

默默低头，不敢说话。

隔着一段距离，大家看不清这位年轻总裁脸上的表情，只能瞧见他停顿了一会儿，似是在犹豫或者权衡什么。

片刻后，挂了电话，重新抬头，清明的目光审视地看着底下众人。

“继续。”

众人刚放下的心又重新提了起来。

行政部总监心脏都提到嗓子眼儿了，结果被突如其来的一通电话给打断了。这还没松口气呢，电话又被挂断了，心脏也重新吊了起来。

他一脸麻木地表示，贼老天你杀了我吧。

当然，报告还是得报告的。

打工人，打工魂，打工人是人上人。

他拿出电脑，走上前去开始播放ppt。

投影仪上，电脑上的时间一闪而过，11:41分。

周越云的眉心跳了跳。

身后的秒钟在飞速转动，在某一瞬间，仿佛和他的心脏达成了共振。

压迫，急切，躁动。

他闭了闭眼，突然起身。

“由刘特助继续主持会议，我有事出去一趟。”

正准备说话的行政部总监：“！”

喜大同奔！普天同庆！

至于下一位汇报的同事，不好意思，死道友不死贫道，我汇报完管我身后洪水滔天。

电话被挂断了。

祝颜有些发愣。

按理说，她是应该松口气的——毕竟她最近确实隐隐约约意识到这份兄妹关系已经有点过界了，为此也曾多次主动和大变态保持距离。

可事实上，她并不觉得轻松，心情反而更加沉重了些。

像是压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秤砣，材质未知，来源未知，重量未知，却依旧叫人喘不过气来。

她下意识将手贴在心口的位置上，感受活蹦乱跳却毫无规律的心跳——在某一刻，它的速度好像变慢了一瞬。

心脏是人鱼最敏感也最致命的位置，人鱼成年后，心脏处会生出一块逆鳞，那是人鱼一生最宝贵也最无法失去的东西，只能在成熟期到来后，送给矢志不渝、即将相伴一生的伴侣。

她上次送给周越云的那块银色薄片，便是人鱼在成熟期到来前，心口自然脱落的鳞片——也就是逆鳞的前身。

没逆鳞那么重要，但同样很珍贵。

她也是肉痛了许久，才咬牙送出去的。

丁渔生在外边喊：“颜颜我们该出发了。”

祝颜回了声“好”，犹豫了会儿，低头开始在聊天框里打字。

【哥哥，我去参加军训了，期间不会带手机，可能没法联系你和爸妈……】话才打到一半，便被突如其来的电话打断。

她眨了眨眼，按下接听键。

那头响起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过了会儿，像是来到了一个安静的地方。

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怎么了？”

祝颜下意识摇摇头，然后才想起他看不见，连忙补充了句：“没什么。”

她的声音有些低：“就是要去基地军训了，不准备带手机，走之前给哥你打个电话说一声。”

周越云蹙了下眉：“军训是十五天对吗？东西都准备好了？”

“李叔给你送的那些东西带上没？”

开学前，他特意问了一个部队里的朋友，了解了一下军训内容和注意事项，然后准备了一些相关用品，让李叔送了过去。

“嗯嗯，都带上了。”祝颜点头，看了眼时间快来不及了，就说，“那这样了，我要出发了。”

安静了一会儿。

她说：“那，哥，再见。”

电话挂断，她站在原地发呆了会儿。

然后被丁渔生再次叫醒。

连忙拿了东西跟她一起出去。

那头，电话挂断后，周越云并未在第一时间返回会议室。

他在原地站了会儿，沉吟数秒，重新拨了个电话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