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舒玄觉着自己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有气没处撒，就瞪周小嘉。

周小嘉拿他没办法，便道：“回头跟你说，楼下太吵耳了，你去吩咐一声。”

殷舒玄不高兴。

周小嘉只好道：“你去了，我回头有好东西给你。”

“不稀罕！”殷舒玄听出周小嘉要支开自己，坐的笔直的，不走了！

“好！”楼下传来阵阵喝彩的声儿，说书的老头又在说什么风月故事了，搅得周小嘉哭笑不得。

李元皓便站起身来，伸手在殷舒玄面前扇了几下扇子，笑眯眯道：“我去吧。”

殷舒玄腾地一声站起来：“谁要你去了，我去！”

说着一把抓了案上佩剑一溜烟跑了下去。

李元皓就站着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开怀“哈哈哈”笑了起来。

一转头，周小嘉正看着他：“很好笑吗？”

李元皓笑道：“难道不好笑吗？”

周小嘉没搭理他。

李元皓叹了口气：“这世上如临淄王殿下这般，到了二十岁还这么可爱的人，实在是不多了。”

周小嘉看着他：“王子殿下今年好像也是二十岁。”

李元皓把隔间的小窗户推了开来，深吸一口气，淡淡道：“我么？委实没有他可爱。”

周小嘉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李元皓背对着她，声音有几分遗憾：“这世上，也不是谁生来就不可爱的。不过是，他比我命好一些罢了。”

周小嘉低声道：“王子命，不好么？”

李元皓手指搭在窗户上，闷声笑了一声：“说不上不好，我母亲是前任可汗的公主，下嫁给呼图吾斯首领，没过几年，可汗死了，新的可汗继位，他同我母亲乃是异母兄妹。又将自己的亲妹妹嫁给了我父王。”

周小嘉：“……”

李元皓叹了口气：“我们草原上同你们汉人不同，我们的女人从来不分大小老婆，子女也没有嫡庶之分，地位是靠武力夺来的。哪个夫人势大，就能住最大的帐篷。”

周小嘉静静的看着他：“你父王病入膏肓，王兄暴毙，归国之后便能继承首领之位。”

李元皓没说话了。

周小嘉继续道：“你们的可汗倒行逆施，屠戮兄弟子侄，早就失了草原十八部的民心。你归胡之后，过不了几年，大约就能以前任可汗外孙的身份夺下可汗之位了。

“人活在世上，总有那么些不甘心，若是能想开些，有一个帐篷，其实人一生的际遇，也就是那么回事。”

李元皓就笑了：“可我偏偏就是个想不开的人。”

他说着说着，又觉得心里头憋屈，脸上含着笑，便踱到珠帘边，用扇子打开了帘子，往下瞧了一眼。

就见本应该下去让吵闹的人安静点的殷舒玄不知怎么的，就跟一个年轻公子在大堂喝起了酒来，那说艳情话本的老头不见了踪影，原本的位置上站着个水灵的姑娘，在唱小曲儿，是不是偷偷瞧着那英俊的少年。

“呵，你同我在这里打太极，他却艳福不浅！”李元皓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阴阳怪气的喊了一声。

周小嘉起身过去看。

殷舒玄正跟人聊得欢快……

从辉夜城回来，殷舒玄接了青山君的部分官职公务，人也长大了不少，办事也收敛了点，大家看他纨绔了，又位高权重的，对他也恭敬了起来。

他心大如斗好交流，人傻钱多好说话，喜欢他的人是越来越多了。

周小嘉把珠帘放下来，淡淡道：“他的命，其实也不好……他还不会说话的时候，父母便去世了。他从小就在宫里蹭饭长大的，后来出了宫，就跟着他舅舅，骠骑将军自己都是个半大的孩子，也不会教孩子。后来他姐姐没了，他又成了别人的舅舅，带着个孩子混日子。”

“他其实也在不断的跟自己的亲人告别，只是他学会了珍惜活着的人，讨活着的人喜欢。”周小嘉低声说。

李元皓愣愣的看着她，半晌没说话。

周小嘉从袖里取出一份奏章：“这是我替你拟好的奏章，娶霍氏女归国，镇西将军送嫁，我朝将会在郡主的嫁妆里，加上医书和粮种五百斛。”

“医书粮种换车骑将军的名号，你觉得我会答应么？”李元皓有些意外的看着周小嘉。

周小嘉稍稍低了一下头：“你也可以不答应，不过你要知道，我朝郡主这回不是去和亲，是她自己看上了你，我主成人之美。不然，你一个小小呼图吾斯部王子，能娶我们的郡主？”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李元皓：“我们也可以让郡主暴毙，这样车骑将军就不用送嫁了。”

“你！”李元皓震惊的看着周小嘉，“你真狡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