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名不奈何(111)

这件事既然发生在近十七年前,那就应该是宫惟升仙台上送命的前不久。尉迟锐立刻问:“我怎么不知道?”

长孙澄风道:“实在惭愧,此事当年极为隐秘。因为牵涉世家,法华仙尊宽宏大量,并未张扬,只报给了应盟主一人 。”

他顿了顿,再开口时语气已有冷意:“其实按我的意思,这孽畜活着还不如死了,应盟主当时也同意将他交还于我随意处置。但仙尊到底还是太仁慈,竟看在这小畜生尚未及冠的份上高抬贵手,只判了流放北疆万里雪原,终生不得回神州半步。”

“他现在哪?”尉迟锐追问。

长孙澄风说:“不知。北疆雪域极寒之境,连你我这样的境界都未必敢轻易踏足,且自古以来从没听说过有人能活着回来。因此我一直当他已经死了,十七年来从未试图找过。”

应恺沉吟片刻,问:“既然如此,你凭什么确定如今的事跟度开洵有关呢?”

长孙澄风的神情看上去颇难启齿,足足半盏茶沉默之后,才听他咬牙道:“度开洵……天赋举世罕见。”

“家父学会用双元神炼兵人丝时已年近四十,我承继家学教诲,是二十六岁。”

“而度开洵十八岁那年,就炼出了平生第一条兵人丝,并用它做出了一具强大、完美到不可思议的机关兵人。他将前两代钜宗的毕生所学都踩在脚下并付之一炬,为此,险些气死了家中好几位老前辈。”

世族家丑大多一床锦被盖过,恨不能盖得越严实越好。因此所有人都是今天第一次听见,堂上一时安静得诡异。

“这件事过后,我不得不下令严禁度开洵再制作任何兵人,同时亲手封住了他能够用来凝聚兵人丝的阴元神。本想等他长大成人、洗心革面后再考虑解开禁制,谁知第二年他又犯下了虐待家中弟子、毒害法华仙尊等一系列骇人听闻的重罪。此人丧心病狂且无可救药,当年法华仙尊留他一命,实乃过于心慈之失。”

长孙澄风再次俯身长揖。他是那种非常温和又俊朗的面相,脸上一向常带三分笑,如今却严肃得可怕:

“定仙陵兵人丝之事,必定与度开洵有关。不论此人是如何从极寒之地逃回中原作乱的,这次我一定将他亲手擒住,送上岱山,将这罪大恶极之人交由盟主发落!”

满室寂静半晌。

应恺定定望着长孙澄风,似乎沉吟了半晌,才终于缓缓地道:“澄风,如今天下一门二尊三宗,都已尽在这大堂之中。如果你肯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发誓,七日内定将度开洵擒获,亲手押送到我们面前的话……”

这时只听叮一声轻响,首座上的徐霜策放下茶盅,终于说了他走进这道门以后的第二句话:

“不必麻烦,他已经死了。”

“……”

连应恺都戛然呆住,长孙澄风下意识问:“什么?”

徐霜策那双黑沉的眼睛里什么情绪都没有,语气也平淡从容,像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往事:“十七年前,我听闻下毒剖眼之事,便追至千里之外极寒之地,在一处冰川上亲手结果了他。”

“尸首分离,一剑贯心。死透了。”

第39章

堂上陡然陷入死静, 半晌才见长孙澄风难以置信地盯着徐霜策,问:“……你说什么?”

“你从沧阳山追到了北疆?”应恺整个上半身都从扶手椅上转了过来。

徐霜策说:“是。”

“杀了度开洵?”

“杀了。”

“……”

从沧阳山到北疆根本不止相去千里,实打实的万里还差不多。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看着徐霜策, 无法想象十七年前他曾独自追杀到万里外, 在那极寒之地冰川之巅, 一剑贯心肺、一剑取人头,这是怎样深沉浓厚的杀机?

应恺震惊道:“为什么?”

长孙澄风足足张了三四次口, 才颤声问:“……你还记得他是长孙家的人吗?”

徐霜策没有回答应恺,略微探身对着钜宗。他那张脸在上百年漫长的光阴中不曾有丝毫改变,当他从高处投来视线时, 有种摄人心魂的冰冷的锋芒:

“所以呢?”

“……”

长孙澄风没说出一个字来。穆夺朱拿起茶杯咳了声, 岔开话题问:“所以度开洵死后, 这世上能操纵兵人丝的又只剩下钜宗一人了, 是这个意思对吧?”

事情绕了一圈又回到了起点。

长孙澄风为人随和,从没有架子,经常跟小辈打成一片, 在玄门百家内声望颇佳。要说他是幕后黑手,说出去谁都是不信的,连应恺都知道这堂上所谓的“公审”其实很难有什么结果。但眼前的情况偏偏就没有第二种解释了, 何止一个邪门了得?

淮上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