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名不奈何(140)

高处金云缭绕、仙光罩顶,山巅上隐约矗立着大片壮观的建筑,奇禽仙鸟盘旋不去,发出阵阵清越的鸣叫,正是乐圣柳虚之常年居住的宴春台。

大概是应恺已经知会过柳虚之,此刻乐圣门下弟子已经一路排成长列,沿途等候恭迎,沿着长长的石阶从山巅盘旋蜿蜒直至半山腰。队列尽头处有一道熟悉的身影着银灰色衣袍,戴冠负剑,英姿俊秀,正在宽阔的石阶上来回踱步,明显已经等待良久了。

隔老远宫惟就一眼认出了这位兄台,正是临江都一别后就再没见过的孟云飞。

徐霜策停下脚步,冷冷道:“那不是你的朋友吗?”

宫惟一点儿也不傻,他虽然不知道孟云飞为什么得罪徐宗主了,但徐霜策这话里的不喜是个聋子都听得出来,立刻毫不犹豫正色否认:“弟子自幼生长在沧阳宗,满门上下都是朋友,而孟公子只临江都一遇,从此再没见过。师尊明鉴!”

徐霜策道:“人家在等你。”

宫惟斩钉截铁:“定是在恭候师尊!”

徐霜策不置可否地看着他,突然伸手打了个法诀。

百丈以外半山腰上众人的谈话声顿时清清楚楚响在了他们耳边,只听一名弟子笑道:“孟师兄亲自在在此等候一上午了,沧阳宗的那位至交怎么还不到,为何不捎个传音符来?”又一弟子笑着打趣:“孟师兄命人备的一席点心都要重做三回了,谁来心疼心疼厨房那窝鸡啊!”“孟师兄再踱下去,这青砖都要被磨掉三寸啦!”

孟云飞终于忍不住了,但他是个斯文人,连生气都不会大声:“别瞎说,此乃待客之道,你们知道什么!”

“孟师兄脸红啦!”“哈哈哈哈……”

厨房那窝鸡。

“师尊!”宫惟眼前一黑,当机立断俯身长揖,一脸逼真的痛心疾首:“弟子当真是一时糊涂才破了戒,却不想给外人留下了贪恋美食的印象,弟子保证下次不——”

话没说完,徐霜策突然伸手把他一寸寸硬生生地扶了起来。

从这个角度,宫惟一抬眼就能看到徐霜策比平时更加清晰收紧的下颔线。

不知为何他觉得徐宗主这一路上只要提起宴春台就心情不愉,这种不愉尤其以此刻见了孟云飞为最,甚至到了可以被称作“低落”的程度。但相反的是他不仅没有解释自己为何低落,还扬起了头,看上去甚至有一点孤高。

他吐出两个字:“抓紧。”

随即宫惟的左腕被他换成左手抓住了,空出来的右手按住了宫惟的肩膀,蓦然纵身腾起!

“那是谁?”“徐、徐宗主?!”“徐宗主来了!”

半山上的乐圣弟子无一不惊呼仰头,眼睁睁之间徐霜策带着宫惟飞身直上,袍袖翻飞,数百丈距离一息而至,直接一脚踩在了山巅!

狂风呼啸云雾四散,宫惟只来得及瞅见半途中孟云飞讶异的脸,下一刻便腾云驾雾直升顶峰,落在了宴春台四十九级青玉长阶的顶端。他猝不及防站稳身形,感觉肩膀上徐霜策的右手一松,但随即冰凉的五指又转而抓住了他左手腕,就这么强迫他与自己并肩站在乐圣大寝殿门前。

华丽的殿门紧闭,门缝中正传出绘声绘色的说书声:

“只见那法华仙尊羞红了双颊,由此对沧阳宗主一见倾心,再见定情。奈何天有不测风云,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没有持续多久,这一对冒天下之大不韪的爱侣便横遭谒金门剑宗插足……”

宫惟此时唯一的想法,就是挣脱徐霜策的手,转身从宴春台上跳下去。

这时一道斯文儒雅的声音打断了说书先生,叹着气怅惘道:“这黄泉不了情字字细节、常听常新,真乃民间传奇话本问鼎之作!只可惜——”

说书人赶紧问:“乐圣大人,为何可惜?”

乐圣柳虚之又叹一口气,比刚才更沉重了:

“今日徐宗主要来宴春台做客,算算时间应该已经到山脚了,换一本罢!”

宫惟:“……”

宫惟一手掩面不语,只听里面柳虚之突然又来了兴致:“对了,上月开元杂报可刊出了什么最新佳作?”

说书人:“有有有,一篇写的是投命司少主师徒,另一篇是应盟主秘史续作,讲应盟主少年时代与徐宗主同游天下,情愫暗生,互定终身……”

“哎,我自己也为人师尊,知道那些师徒话本尽是瞎扯。”柳虚之想了想道:“要么就应盟主秘史吧,可信度高一些。”

话音刚落,门外徐霜策面沉如水,蓦然拂袖——轰隆!

两扇沉重殿门呼啸横飞出去,惊天动地砸在大殿墙上,砸出了两个巨坑!

碎石横飞尘烟袅袅,只见一道身影闪电般从躺椅上弹跳起来,整个人足弹了半丈高,随即一把捞住惊呆了的说书人,如离弦的箭冲进内殿,快得连鞋都没来及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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