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名不奈何(167)

徐霜策眯起眼睛:“但这么做要付出代价,便是失去三魂后,其余七魄所依附的身体无法维持稳定形态,大多数时候都只能化作鬼魅般的虚影。只有当傀儡替身化作的本尊被杀死时,那天地人三魂才能于千万里之外回归而来,令虚影恢复成本尊。”

“‘魂身替死’从未出现在任何仙家典籍中,即便在鬼垣十二府内部都已失传百年,不想今日得以亲见。”

徐霜策抬起一脚悬空在深渊之上,二指挟一张灵光闪烁的千里传音符竖在唇间,锐利的视线盯着鬼影,声音轻而狠:

“他跑不掉了,应恺。”

与此同时,万里之外岱山仙盟,紧闭的房门突然哗地被拉开。

“盟、盟主?”“盟主!”

众弟子纷纷失声,却见应恺面沉如水,大步流星,衣袍翻飞穿过长廊,一掌轰开偏殿大门,在二十来位世家尊主震惊的目光中拔剑而入,定山海神剑之威扑面而来——

鬼影霎时似有所感,尖厉长啸飞身后退,五个指尖同时刺进了宫惟侧颈。

但此时徐霜策已如利箭当空,以身相代法咒发动,脖颈飞出一弧鲜血洒进深渊。

懲舒宫中,定山海剑出如长虹,众目睽睽下一剑贯穿了钜宗眉心!

血淋淋的剑尖从后脑穿出,钜宗连反抗都来不及,尸身兀自摇晃了两下,才砰一声栽倒在地。

紧接着在周遭难以置信的惊叫声中,那“尸体”迅速被黑烟笼罩,数息后烟雾散尽,才显出了金铠为躯、青铜为面的真身。

有人失声:“兵、兵人?!”

傀儡已死,三魂归来。千仞冰川最深处,鬼影像是被无形的神剑贯穿,整个头颅折断般猛地向后,全身骨骼爆发出可怕的锐响!

徐霜策飞身落地,一把夺回宫惟按进怀里,咽喉上鲜血滚落浸透了衣襟。

柳虚之也匆忙凌空赶到,只见鬼影终于在那利刃穿脑的剧痛中恢复了本尊,面色苍白冷汗涔涔,赫然正是当世钜宗!

“……”柳虚之张了张口,做梦般挤出两个字:“澄风?”

长孙澄风一向是那种非常斯文俊朗的面相,但此刻因为三魂遭受定山海重创,已经全然没了那种闲适洒脱的气度,显得有些狼狈。

但即便如此他面上仍然带着笑影,只是有点唏嘘:“原来应兄早就醒了。你俩唱这一出双簧,就是为了把我钓出来吧。”

说着他忍不住咳了口血,转向宫惟问:“——你是怎么发现我不对的,因为刚才你险些摔倒,‘师尊’却没有立刻停下脚步查看么?”

宫惟只觉得徐霜策把自己按在怀里的双手用力奇大,按得他肩胛骨都有点疼。半晌徐宗主才终于缓过一口气似地,稍微放松了些许,让宫惟得以回头露出一只眼睛,上下打量长孙澄风。

“不好意思,魂身替死之后再用化形术对灵力的消耗太大了,最多撑两刻已是极限,实在没时间扮演徐兄这等爱徒如命的好师尊。”长孙澄风不知是嘲弄还是感叹地摇摇头,又转向徐霜策:“那你呢,徐兄?你又是从何时开始怀疑我的?”

徐霜策简短道:“金船上。”

长孙澄风颇感意外:“这么早?那为何当时你没有……”

“当时无法确定,直到所有人被召回岱山懲舒宫。为请幕后主使入瓮,只得与应恺配合出此下策。”徐霜策顿了顿,道:“你还有什么话说吗?”

长孙澄风终于喘过了那口气,从地上起身,板正地坐直。

“是我的错,徐兄。”他诚恳道,“度开洵被流放后,我终于有机会看到了他留下的诸多手稿,大部分关于鬼修邪法的钻研和记录都骇人听闻,全然不知是从何处学来的。我特别注意到有一页提起极北冰川的地裂之下,埋藏着一座威力足以灭世的机关兵人。我对那强大的力量动了心,多年来一直想将它据为己有。”

说着他自嘲地一哂:“我身为钜宗,对绝世兵人的狂热追求并不亚于当年企图偷盗法华仙尊右眼的度开洵。手段卑劣,实在惭愧。”

此番说辞十分诚恳,然而徐霜策无动于衷:“既然十七年前便已看到手稿,为何至今才来寻找兵人?”

“其实当年我千辛万苦来找过一次,就在升仙台之变前不久——算算时间那时度开洵应该已经被你杀了。”长孙澄风摇了摇头:“但实不相瞒,无功而返。”

柳虚之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忍不住问:“为何无功而返?”

“不是谁都有资格从万丈深渊中将上古兵人唤醒的,柳兄。”长孙澄风向徐霜策一瞟:“不信你问问你身边这位徐宗主,是不是这样?”

柳虚之一头雾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却见徐霜策面色如冰,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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