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名不奈何(173)

“于是幻境中的一切都遵循真实世界来发展,包括我对白霰下撕心之诅,包括你远赴极北去截杀我。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当这个虚假的时空进行到太乙二十八年,升仙台上那场曾经发生过的灾难又将再次来临,幻境会像那个真实的世界一样被人强行暂停,时间再度回溯重来。”

“但这一次没有,因为这一次你杀了法华仙尊,所以时间继续走下去了。”

度开洵浑浊的眼睛一抬,盯着徐霜策近在咫尺的脸:“不过法华仙尊死后,虽然幻境得以继续运转,但却渐渐出现了许多问题。你开始产生对梦境的疑惑,我开始回忆起被扭曲的民间传说,鬼垣生死簿上的记录十六年来一片空白……这说明什么,你还没意识到吗?”

“这座庞大的幻境已经开始脱离控制了,我不知道它还能运行多久,但维持它的法力正在被渐渐耗空。”

·

不远处断崖边,柳虚之终于忍不住:“向小公子?你真的没事吗?”

宫惟的脸色已经很苍白了,他抬头望了眼柳虚之,一言不发摇了摇头。

远处深黑不见底的千仞绝壁中,正不断传来极其冰冷的压迫感,越来越沉重、越来越不祥,但他无法用言语形容出来。

柳虚之不知道徐宗主这位小爱徒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回头望向崩塌山岩中的徐霜策和度开洵,犹豫片刻还是不安,喃喃自语:“他们在说什么,为什么设下了音障法阵?”

他向前走了两步,扬声道:“徐兄?徐兄你还好吗?”

徐霜策直直盯着虚无的空气,眼珠连转都不转,薄唇紧抿到失却了血色。

——度开洵的记忆零碎不成片段,但他却知道那场“曾经发生过的”灾难是指什么。

升仙台上血流成河、满地宗师重伤待死,绯衣的少年左臂已断、腹腔穿透,眼睁睁看着死亡降临,却无路可逃。

大颗泪水混杂着血色打在不奈何剑身上,他颤声哀求:“……徐霜策,我喜欢你……”

不奈何剑毫不留情刺进了他单薄的胸腔。

“你不能这么对我……”

剑锋狠狠下压,贯穿了他的心脏。

那些惨烈的画面并不是某一世轮回,也不是另一个时空,而是真实的、血流成河的灾难。

那个世界只是被人暂停了,但它竟然还能回去!

“我剩余的时间不多了,必须赶在白霰……”度开洵自知失言,顿了顿道:“总之必须尽快回到那个真实的世界中去。我知道那个世界可能已经有灾难降临,但我现在别无选择,哪怕一丝希望都必须去试试……”

“不。”徐霜策仓促道,向后踉跄退了半步。

“为什么?”

徐霜策不回答。

“徐宗主,”度开洵的姿态几乎已经放到了最低:“我保证这对你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只要你肯到那深渊下去取,绝不会有任何危险……”

“不。”徐霜策那双黑沉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前方的空气,脸色从未如此僵冷过,几乎是从牙缝中迸出几个字:“不可能。没有为什么。”

度开洵虚弱的喘息停了,直直盯着徐霜策,最后一次加重语气:“真的不可能?”

徐霜策的神情已经给了他答案。

“……好。”僵持半晌后,度开洵终于低声道,“你逼我的。”

他突然看向远处的宫惟,阴沉冷峻毫不掩饰。

柳虚之顿时警惕地上前半步用身体一挡,度开洵见此情景,流血的嘴角一勾,当年冰川上濒死而疯狂的少年顿时从面皮下原形毕露。

随即他长身而起,形如闪电,举剑扑向宫惟!

柳虚之怒喝:“当心!”

——话音未落青藜剑出,徐霜策根本没等他近身,半空一剑刺穿了度开洵后心!

剑尖自背而入、穿胸而出,度开洵的动作霎时凝固,双眼圆睁望向前方。

时间仿佛被静止了,数息后他终于向前踉跄数步,尸身脱离血淋淋的青藜剑身,扑通倒在了地上。

谁都没想到原本还在好好说话的度开洵突然会这么疯狂,柳虚之余悸未消,手中仍维持着那个准备召唤征铭乙大编钟的姿态,道:“他为什么突然……”

他话音戛然而止,只见地上尸体变成了一具阴森的石头人!

天地人三魂挣脱石身,自虚空中呼啸而至。柳虚之骇然回头望去,只见宫惟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灰袍鬼影,三魂猛然附于其上,鬼影瞬息化成了度开洵!

一切都在电光石火间发生,快得令人措手不及,不器剑已横在了宫惟咽喉间。

“——别动。”

徐霜策脚步唰地顿住。

魂魄被重创的剧痛让度开洵此刻面无人色,但持剑的手却青筋暴起,眼底闪着孤注一掷的光:“我知道你给这小弟子下了以身相代术,但我说话时一直算着时间,从刚才触发到现在,正好此刻失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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