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名不奈何(6)

就在众位修士怀疑邪祟已望风而逃的时候,昨天深夜,它却突然再次露出了狰狞的面目。仿佛刻意挑衅这些修仙之士,一夜之间八人横死,甚至有一位出身名门、芳名远播的女修士就死在尉迟骁隔壁屋内——她把脸埋在洗脸盆里,活生生把自己溺毙了。从头到尾没有任何一个同门发现端倪,甚至连仅仅一墙之隔的尉迟骁自己,都没察觉到任何邪祟接近的影子!

凡是邪祟害人,必然留下阴气,就像人有活气、鬼有鬼气、尸体有尸气一样。如果什么气都没有,那只能说明根本没有东西害人,二十八名死者就是突然发疯自戕的。但这怎么可能?

整个修仙界都知道自己遇到了平生罕见的厉害对手,众人一筹莫展之际,尉迟骁突然想到了一个肯定能将此邪祟钓出水面的办法。

——四柱八字一色全阴,命格阴得不能再阴,容貌无伦的向小园。

“时至今日死者已有八男二十女,多半出身玄门,甚至包括四名金丹修士。我已下令将临江都内所有命格带重阴的修士全部转移出城,但事态已十万火急,片刻耽误不得。”尉迟骁单膝跪地,诚恳道:“世人说‘一门二尊三宗’,沧阳宗号称天下第一门。晚辈恳请徐宗主施以援手,救临江都于水火之中,不胜感激!”

徐霜策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众人皆尽跪地俯首,连呼吸都不敢出声,桃花林中安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只有徐霜策不疾不徐的脚步声行走在一排排低垂的头颅间,仿佛在寻找什么,突然停在一名弟子身前,淡淡道:“抬头。”

那弟子战战兢兢抬起头来,徐霜策一手搭在剑柄上,不带情绪地打量片刻,转向另一名弟子:

“抬头。”

空气中流淌着疑惑而惊惧的气息,只有宫惟能听见另一道隐秘的颤音——剑鸣。

不奈何感应到了它曾在附近某个魂魄上烙下过的伤痕。

宫惟双手死死按着地面,连每一下呼吸都牵动出剧痛,不知过了多久,余光终于看见徐霜策的衣摆在自己眼前停下了。

他说:“抬头。”

“……”宫惟一寸寸缓缓抬起眼睛,在撕心裂肺的痛楚中,终于看清了十六年后徐霜策那张仍然熟悉的面孔。

徐霜策的眼睛黑得可怕,像是两口没有生命的古井,令人触之心惊。那张冰冷的脸仿佛被岁月所凝固了,尤其当他凝视着什么的时候,就好像立在冰峰雪原之上,从遥远的角度俯视着众生。

宫惟透过向小园天真的脸,疑惑而畏惧地仰视着他,不见一丝异样。

良久,徐霜策终于转身,语调冷淡平稳:“日后在此林中喧哗者,重罚。”

他举步走向来处,尉迟骁满是错愕,猝然抬头:“徐宗主!晚辈恳请您施以援手,救临江都于水火之中!诸多人命危在旦夕——”

徐霜策脚步经过他面前,视线自上而下瞥来:

“生死有命,荣枯有时,此道法自然。”

尉迟骁瞳孔紧缩。

徐霜策背手而行,再没多看众人一眼,隐入了桃林深处。

第3章

半日后,沧阳山下。

一位身着青衫、背负古琴的年轻修士在路边徘徊良久,不住向下山方向张望,终于远远望见自己熟悉的身影,扬声道:“元驹!”

尉迟骁疾步上前:“云飞?我不是和你说了在临江都等消息吗,何必亲自来跑一趟?”

来人正是数日前发信求援的好友孟云飞,相貌俊朗斯文,身量个头与尉迟骁相似,但气质儒雅得多,闻言坦诚道:“焦灼难耐,束手无策,索性来探探情况。”又问:“沧阳宗怎么说?”

尉迟骁摇摇头,把方才在山上见到徐宗主的经过简单说了,艰难道:“我还是第一次听人用道法自然来形容这种事情……”

孟云飞宽慰他:“徐宗主脾性与常人有异,这个全天下都知道。再者自十六年前宫院长死后,剑宗便与沧阳山交恶至今,人家不待见你也是正常的。那向小公子答应帮忙了吗?”

尉迟骁刚想答,突然感觉到什么,唰地一回头。

——山路不远处,一个十五六岁少年盘腿坐在树梢头,脸色雪白、眼圈乌青,肩上扛着硕大的碎花包袱,一边嗑瓜子一边幽幽望着他俩。

尉迟骁:“你怎么收拾得这么快?!”

废话,能不快吗,谁见了徐霜策跑得不快!

宫惟谢绝了诸位师长欲派人随身保护他的好意,满腔热血要为民除害,坚定表示信任尉迟少侠,迅速收拾好行李果断开溜,临走前还被诸位师姐拉着强塞了无数点心吃食,连半人高的大圆包袱都没耽误他夺路狂奔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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