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揽芳华(29)

作者:溪畔蔷薇 阅读记录

裴铭朔望着他眼中充血的恨意,像在瞩目一场盛宴将近的荼蘼,他握紧了拳头,眸中戾气一闪而过,良久,平静道:“求旨进宫,殿前议吧!”

是夜,明德殿内的灯火亮如白昼。

熹微时分,承平帝望着案头互相攀扯撕咬的折子,颈处的青筋几乎要迸离油皮,他的胸膛浸着火油,扑腾起大火,那火无时无刻不想破胸而出,烧焦这万物。

可他是帝王,他端坐在这把威震四海的龙椅之上,他得顾忌着春秋笔和身后名。

他只能拼了命暂压这暴怒。

而阶下,户部、兵部数十个官员互相推诿指责,都在指责对方监管不力,几乎到了撸起袖子干架的地步,还是首辅齐文钰仗着三朝之身,居中调和,这才勉强将局面压下来。

紧接着翌日开始,承平帝下令让锦衣卫指挥使严自藩接手此案,勒令其彻查,一时间,无数身着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的缇骑闻风出动。

他们手持缉拿牌票、拘传驾帖和精徽批文不停地穿梭在京都大小街巷之中,抓走了一批又一批的人,京都顿时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三日不到,位于皇城西面的诏狱便人满为患,北镇抚使何浩然亲自坐镇,钦提涉及到此案的各路大小官员。

诏狱内烟青色的墙壁被鲜血涂满,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冲刷而过,攀咬出来的人也一茬接一茶越来越多,及至最后,结案陈词报到了承平帝案头,竟成了一桩惊天大案。

此案震惊朝野,并非仅仅体现涉及的官员之多,部门之广,而在于,这一批蠹虫咬来咬去,竟咬出了本朝一品尚书和几乎六大世家中的所有子弟,甚至有些还是嫡系。

一时,满朝哗然,举国震荡起来。

众人这才发现,原来大周这些年,上至一品大员,下至一个连阶品都没有的小小的押粮官,居然存在着一条完整的盘剥贪墨线。

此线自咸奉十二年开始,便陆续开始勾结各处的布政使和知州,四处瞒报谎报、夸大捏造灾情,将受灾罹难的百姓数目和倒塌屋舍、损毁良田的数目着重勾勒,数以几倍的上报,再由户部尚书为各地向朝廷争取最多的赈灾银两。

将朝廷库里的银两骗出后,大头分赃,只有一小部分会化作粮食真正落到了灾民身上,而这一部分落实下来的,不是难以下咽的糠面就是掺杂霉物的馊粮。

这些年虽然灾情不多,但大大小小的几场下来也死了数十万之众百姓,而这其中,又有多少是因霉粮而死的,数目早已无法估量。

咸奉帝在位那些年,国家实力尚属富足,银子一点点花出去,倒也没起多大涟漪,加之当年那几场天灾只是小范围内受困,民虽有怨,却并未成势,即便真有些小暴动,各地得了好处的布政使也会上书朝廷,指责刁民贪婪,再请各地守备军出面镇压,几乎次次水过无痕,雁过无声,干干净净。

今次益州瘟疫前,边郡和沿海已经提前有流民和贼寇祸乱多日,这才能一呼响应,成了如今的百万之祸。

承平帝大怒,于同一日,一连下达三道圣旨,勒令锦衣卫详查细查,宁枉勿纵,同时又撤了户部监管户银的权利,改为由礼部给事中和户科给事中监管库银,而由户部在年底盘点库存,与另两方交接对账,这样一来,便做到了管账目的不管户银出库,而管出库的却又不管账目,若有一方数目不对,便能即刻报到他的案头来。

而后,因此案锒铛入狱之人,几场大刑下来,死伤无数,一时间人数居然达到了三百之众。

这些人中,又有许多簪缨权贵的世族门户,家中男丁入狱后,后宅有品阶可入宫的女子们便集合在一处,在皇后宫门前暗压压跪了一地。

喊冤的,求情的,哭诉的,吵的整个后宫几乎成了菜市场。

随后,涪城守备王翔在剿除流民的过程中,节节败退。十万军士,折损近三万,承平帝震怒之余,下令兵部更换将帅。

兵部尚书姚文止便将人选锁定了梁绍,一日三催,而梁绍以‘自省’为由,拒了又拒,最后索性离开住所,到大街上游荡,只将一概交给王朝阳接待。

面对欺软怕硬姚大人那日日风雨无阻‘拜访’,实则以军饷相胁的无耻嘴脸,王朝阳痛骂之余,也叫苦不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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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卫以‘皇命为大,宁枉勿纵’为旨,为震慑潜在靡贪公帑之人,将抓进诏狱的人施行‘不问案先动刑’的规矩,致使出现了一批误抓之后熬不住大刑而不幸去世的,这些人,多是因被仇家恶意攀咬而牵连在内的。

云麓书院的山长薛老先生便是其中之一。

其锒铛入狱后,因扛不住锦衣卫手段毒辣,三十二道刑具只用了一道,便当场死在其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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