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揽芳华(46)

作者:溪畔蔷薇 阅读记录

永安长公主乃是景桓帝最疼爱的长女,景桓帝薨世,继位的武帝年幼,羽翼未丰,镇不住朝堂,当时的太后性情怯懦,更是什么忙也帮不上,是永安长公主站了出来,以女子之身,一己之力,震宵小,平朝堂,又将边南二十万大军军权一分为三,使其相互制衡,相互支撑,为武帝长成争取了十年时间。她是大周自开国以来,唯一一位以‘镇国’二字作为封号的长公主,她曾登临权利顶峰,与称帝仅差一个名分,但事实上,她本人的性格却是恬淡疏阔,无欲无争的。武帝亲政当年,她便退出朝堂,自请到江南荣养,他们姐弟二人感情甚笃,在她去世后,武帝爷还特意遵她遗言,未将其葬入皇陵,而是在江南寻了个山明水秀的好地方,修建了‘镇国长公主’陵墓,此事被后人传为佳话,每年清明、上元双节,长公主墓处多有对之敬仰的后人前去凭吊。

萧伯幻眸子淬毒似的冷冷盯着姜太后,“怎么?母后觉得儿臣做不到吗?”

姜太后不由冷笑,“永安长公主德才兼备,克己复礼,一生磊落豁达,她所做种种皆利民利国,对武帝爷更是一腔棠棣,皓如日月,你你不过是条为了自己私欲,不惜拉天下万民为你陪葬的毒蛇,将自己比作永安长公主,简直是侮辱了她老人家,也是侮辱了景桓爷和武帝爷。”

萧伯幻横眉立目,姜太后直接跃过她朝内室走去,冷冷道:“明日朝会,你我二人再论,如今陛下奄奄一息,你若不让我们母子二人见这最后一面,我看你拿什么堵住这天下悠悠众口。”

话说间,她已到了外间门前,门扉敞开,韩英不敢阻拦,望向长公主道:“殿下”

萧伯幻咬牙:“让她进去,命人守在外间,一个字也别漏掉。”

韩英领命而去。

照满推开门,姜太后制止了宫人,只牵着俞幼薇一人进了寝殿。

“陛下。”俞幼薇轻声呼唤。

昏黄灯光下,承平帝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眼窝乌青,两颊深陷,他艰难地吞咽着津液,睁开的眼睛,聚焦了许久,才喃喃回声道:“太、太后?”

姜太后轻点下头,“哀家在,陛下还有何心愿未了,说出来吧!”

承平帝面如土色,眸中闪过厉色,“朕、不甘心啊!”

是啊!如何甘心呢?他自小宿疾缠身,亲缘淡薄,但自问自接手这江山之日起,无一日不殚精竭虑,虽不敢求泰山封禅,名留千古,但也从未想过有一日会如此仓促、落寞地收场,他姓萧,无论心里藏着多少悲苦的春秋,身体涤荡着多少肮脏龌龊的血液,他始终记得自己是萧家人,得将这江山摆在最重要的位置。

可五年,老天让他继位不过短短五年,便骤降瘟灾,流民作乱,国祚凋敝,礼乐崩坏,他不明白,自己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自问也做到了鞠躬尽瘁四个字,为何还是有奸佞之臣,瞒报谎报,有二心之臣,妄图造反霸权。

他自问分得清亲疏,看的出错对,登临天下这五年来,他死死防着姜太后,唯恐被她以武力强拉下马,哪知到了最后,竟是被自己信任的阿姐给捅了这血淋淋的一刀,难道竟真是自己错了,这才招致了今日的祸患吗?

俞幼薇叹息,充满同情的望着榻上奄奄一息的男人。

平心而论,承平帝算不上太坏,只是有些固执,我行我素,他认准了的人和事,便会一条路走到黑,撞了南墙也不回头,比如,他自小认定萧伯幻母女是他的至亲,便会无限地纵容她们母女,即便明知道长公主不安于室,屡屡暗中联络朝臣,可还是睁只眼闭只眼,眼睁睁看着对方势力不断做大,二人离心而不自知。相反,若是他讨厌一个人,比如姜太后,即便对方的话有道理,他也会视为洪水猛兽,总是反着来。

俞幼薇忍不住想,若这个舅舅身体生下来无恙,只怕也会像武帝爷一样,披甲上阵,开疆拓土,力求自己不朽功业能传颂万世。只是武帝爷的能力配的上他的野心,而眼前的皇舅舅却更像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在赌气。

姜太后凝眸,无悲无喜的目光从他苍白的脸上扫过,未几,看向俞幼薇,俞幼薇立刻心领神会,斟了杯凉茶,搬过小几,推到她面前。

姜太后吁了几口气,脑海中闪过自己这一生,她十四岁入宫,十六岁封后,浮沉三朝,及至中年,痛失爱女,养子也遭人算计丧命,她心里不是没对这个庶子怨过,但说到底,更多的是可惜。若他不是乱、伦所出,不被咸奉帝厌恶,又没有被随便丢给冷宫中的王才人教养,更未曾恰好看到自己养母被她这个嫡母奉命溺死在栖露宫,是不是他的性情就不会成今天这样,他会很开朗,很豁达,会广开言路,接纳谏言,远佞臣,离小人,是否就不会是今日的结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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