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百姓有一口吃的，谁也不会愿意跟着一群山匪行谋反之事。

所以一路从白城、华城，又打到了涪城，真正作战的人数早已远远少于了当初这个地带的官员报给朝廷的数目。

梁绍的打算是先于暗中潜入涪城，待控制住了城中几处出口，可以直接将刘大招押在两军阵前，如此一来，便能不战而胜，将伤亡减少到最低，也好为那些被迫谋反的流民谋个生路。

瘦高个彻底醒了，抬头望天，“他妈的，这破天气，雨倒是不下了，凉风嗖嗖的，跟钉子似的直往骨头缝里钻，看这样，得过了丑时了吧，这群娘的龟孙，昨天换我们的班就故意起晚，今天更晚，赶明儿跟大王说说。”

小胖子拍了拍自己有些发麻的脸，“三营可是大王的心腹，姓赵的就是睡到明天去，咱们也得受着。”

瘦高个不服气道：“凭什么，同样都是打仗，我们白天打游击，处处跟守备军迂回，晚上还得守城门，凭什么他们三营的人就能一觉睡到大天亮，欸，你——干嘛？”他尾音陡然升高，被小胖子拉着一截灰袖硬生生扯了起来。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小胖子喝了酒，脸红红的，在火把的照耀下，整张脸都腻腻的，像个猪头。

瘦高个：“听见什么？”

“像是铁片碰撞的声音。”

瘦高个浑身起了鸡皮疙瘩，竖着耳朵听了一阵，蹙眉道：“什么铁片撞击，我他娘的什么也听不到，得了，我睡得浑身难受，去撒泡尿去，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就将兄弟们都叫起来，都他娘睡得跟死猪一样。”

瘦高个骂骂咧咧下了城墙，小胖子竖着耳朵又听了阵，脸上不由大变，刚想大喊，脚腕一紧，整个人被钩子给扒了下去，在摔下城墙爆发第一声呼喊前，被顺着绳索挂在城墙中央的梁绍一拳打晕了过去。

黑夜幢幢，城墙之上几十名守城的山匪正睡得昏天暗地，火把的光芒猝然激烈跳动起来，在青色的墙体上勾画出一副又一副狰狞而可怖的镜头。

瘦高个解手回来，刚走到城墙附近，便被一阵冲天的血腥气给攫住了腿脚，他抬起头，见城墙之上幽阒死静，心脏猛然跳快两下，刚想大喊，忽然两腮一痛，便被来人狠狠扼住了口鼻，紧接着脖颈一凉。

“我要是你就不会在这时出声，”梁绍转动下袖刀，冷声道，“我问一句，你答一句，若敢答错，或无言乱语，我便刺你一刀，那滋味你自己可想好了。我将手拿开时，没问你话，不准开口。”

瘦高个脸色大白。

梁绍的手方一松开，他便想大喊，梁绍早有防备，将袖刀一转方向，径直刺入他右边肋骨下方。

瘦高个疼得差点背过气去。

梁绍手上力气不减，将袖刀重新落回他颈肩，左手捂他口，似笑非笑道：“这一下规矩都清楚了吧？”

梁绍自幼习武，记住穴位记得十分清楚，再加上，他家中还有一个妹妹，乃是大夫出身，又跟着她学了几天骨骼的分列排布，对于刺入人身体哪个部位最痛，而又一时不会断气最是清楚。

瘦高个不妨这朝廷中人比他们山匪更狠，这刑讯逼供玩的忒溜，再不敢擅动，忙惨白着脸点头。

梁绍这才松手。

问他：“这城中有你们多少人？”

瘦高个道：“三千左右，都是大王...老大的心腹。”

“百姓呢？”

“瘟疫发生后，死的死，烧的烧，活下来的，都服了瘟闭丸，现在成了我们大王...老大的奴隶。”

“刘招现在在何处？”

“原....原布政使冯德绍的府邸，嘶——”他后颈被刀柄一击，垂直向后倒下。

梁绍快速提住他衣襟一角，轻轻将人放到了角落。

黑暗中，他吹亮火折，从怀中取出一张图纸，打开看了片刻，对围上来的亲兵道：“目标——冯布政使府邸。”

第35章 夜袭

梁绍带人攻进冯府时，已是丑时初。

凉风习习，夜色溶溶，这群山匪做梦也没料到，白日里且战且败，且败且退的守备军竟会在深夜前来偷袭，当敌人的长刀若翻滚的波浪一层层刮向他们鲜活的躯体时，已然骄矜的山匪这才发现，原来他们的敌人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强大的多。

梁绍初到涪城，便全面否定了涪城守备战将周言庭一贯使用的战略，只将集合起来的大军分成几个不同的大营，分别驻扎在不同的几处地方，这些流民和山匪组建的所谓翼军，但有攻打，便让他们佯装败北而逃，短短一两日，守备军几个大营竟被打的‘落花流水’、‘参不可言’，翼军果然大信，不断征战杀伐，信心爆棚，自以为自己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私下开始讨论，朝廷果然已经无人可用了，不然何以送来了这样一个‘只会闷头逃跑’的废物做将军，于是胆子越发唬人，也开始放松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