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氏摇摇头:“无人能救你。”
惠妃一愣,没想到万氏如此绝情。
她当时就变了脸,咬牙切齿道:“我很早很早就在想,为何我不是万府的女儿呢?
为何偏偏你才是!
我改了姓氏,却也还只是梁家女!
只是个普通兵士的女儿!
后头我知晓,你父亲抢了我父亲的功劳,我以为我该要成为忠烈之后了!
我以为我该坐上尊贵之位了!
可没有了……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有了!”
她骤然爬起身,死死盯住了钟念月:“说到底,不过是因你生了个好女儿罢了!”
“哈!早知今日!我就该早些让她嫁给我儿!嫁给三皇子也好!嫁给谁都好!断不会留给你们今日的机会……”
惠妃双眼通红,眼瞧着要往钟念月身上扑。
下一刻,便又被宫人们死死地扣了回去。
他们毫不留情地手上一使力,惠妃的脸便重重地撞向了地面。
“大胆!”有人厉喝了一声。
往日惠妃身边的人总这样说。
可今日,这话却是说给她听的。
祁瀚此时眼眸冰冷,眼珠子甚至都微微泛着红。
他一手按住了宫人的手腕,沉声道:“既已赐死,到底是宫妃,何不给个体面呢?”
宫人愣愣望着他。
一时倒觉得这废太子气势似乎比从前还要锐利些。
惠妃对此浑然不觉,她闻声只觉大怒。
她儿子也不肯救她了吗?
“祁瀚!你莫要胡说!你快去,快去你父皇门口跪着求他,求他饶了我……快去!你难不成要为了钟念月,眼睁睁瞧着你母亲去死吗?”
惠妃奋声大喊。
祁瀚没有出声。
他只平静地注视着惠妃。
惠妃一时被他的眼神所慑,竟然说不出话来。
此时有宫人上前来,道:“请姑娘与夫人到别处吃茶。”
万氏心道怕是晋朔帝的意思,便点了点头,最后扫了惠妃一眼,心下轻叹一声,尔后带着钟念月先出去了。
剩下的场面,怕是不好叫念念看的。
殿中很快便又归于了一片寂静。
一时只剩下了祁瀚的声音。
“我自出生以来,从未有过一日的快活。”
“我事事都受你的指派,你与我说骨子里的低贱,说我们若是不拼,若是不忍,便永世出不了头……
“我因此叛逆而为,不肯回头多看钟念月一眼。
“世事偏就是这样无常,等到了后头,我想要她多看我一眼,便也没有了。
“昨日殿上我忍不住去想,她会不会还如年幼时一样,站出来为我说话呢?
“自然是没有的,她如今宁肯分一丝温柔给三皇子,也不会再分给我了。”
祁瀚顿了顿,垂眸盯着惠妃道:“只因我与你乃是一脉相承的,骨子里写着自私、刻薄,写着虚伪和城府。她自然不喜欢了。”
惠妃张张嘴,喉中好似被淤血堵住了,怎么也吐不出声。
“我是个何等的无耻恶人呢?便是见她将要嫁与他人。想要同她使的也净是些下流手段。”祁瀚缓缓起身:“你且去吧。兴许有一日,我会追封你。兴许有一日,我也就来阴曹地府与你相见了。只是来世,你莫要做我这等人的母亲了。我也不愿再做你这等人的儿子了。”
这话实在正正扎进了惠妃的心窝。
惠妃喉头一紧。
连她儿子……也不愿做她儿子……?
兴许有一日,我会追封你。
是要……造反吗?可四下都是宫人。
祁瀚不要命了,不怕被他们听见吗?
还是说……身后宫人将白绫裹住她的颈子那一刹。
惠妃终于突然间福至心灵,想明白过来……
命太子监国也好,再放纵都察院查万家案也好,不过是在放纵他们的贪欲……
晋朔帝要剥了他们头上的名号地位。
还要他们的命。
因而这话听不听见都无妨了。
晋朔帝也许正等着呢。
她如今清楚了。
祁瀚想必也清楚了。
惠妃喉间的骨头像是要碎裂了一样,剧痛席卷而来,她本能地抬手扯了两下,随即便栽倒了下去。
祁瀚在那里枯坐了足足三个时辰。
期间倒也无人来催问。
三个时辰后,他才终于缓缓起了身,朝外走去。
昔日伺候惠妃的宫人们,如兰姑姑者,这会儿已经脸色煞白,蜷成一团,满口低声喊着饶命了。
惠妃的下场,实在将他们震慑得足够害怕了。
祁瀚扫了一眼,拔腿迈出去。
这就怕了吗?
怕的不过是些毛皮上的东西而已啊……祁瀚抬头。
只见外间空荡荡的。
天色沉沉间,这里真的像是一座鬼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