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马佳庶妃的大宫女,她走路向来都是高高昂着头,然而在这翊坤宫,她也只能低眉敛神,乖巧恭谨。
“奴婢给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起。”
“禀娘娘,马佳庶妃的意思是,这一胎有些波折,不如取消洗三礼,只摆一桌子酒,一家子姐妹乐呵乐呵便罢了。”
“到底小阿哥因故早产,不比足月生的康健。实不敢抱在人前,怕他福气不够。”
春樱跪在地上,一五一十地禀报,心中忐忑不已,这临到头上说不办了,只差明晃晃的说不信钮祜禄妃。
不过孩子早产,确实有些弱。
殿中半晌没有任何声音,春樱耐不住这落针可闻的寂静,用眼角余光瞥着主位,就见宫室巍峨华贵,摆设都是一等一的好物,而坐在主位上的钮祜禄妃穿着一袭丁香紫的旗装,镶着珠宝的尾指翘起,带着矜贵和奢华。
她心里猛的一突。
“小阿哥姓爱新觉罗,你说他没福气?”半晌才从上面传来淡淡的声音。
春樱还要再辩,初酒已上前来,搀扶着她起身往外走。
等被寒风一激,她才猛然想起来,如今的钮祜禄妃愈加莫测了,她这几句话的功夫,就生生吓出一身汗,后背都湿透了。
等春樱走后,苏妩手中执笔,慢悠悠的练着大字,她这笔是从文房四宝堆里扒拉出来的。
粉色碧玺的笔杆,粉嘟嘟的戳中少女心,她只一眼就爱上了,为着这笔,都愿意多写几张大字。
正写到‘梅须逊雪三分白’,就听初酒小心翼翼的声音响起:“主子,马佳庶妃素来受宠,若她心中不爽,直接去寻万岁爷,到时候……”
宫中的道理,有什么就是没有道理。
全看万岁爷的心偏向谁,这谁就有道理。
苏妩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初酒能想到的问题,她也能想到,这也不过是个磨刀石罢了。
看看这些日子她的成果。
正说着,就听小太监低声禀报:“春樱姑姑往乾清宫去了。”
听到这话,众人心中都是一突,苏妩眼神也冷了起来,这马佳庶妃草木皆兵,说句好听的叫担心孩子不想忙洗三礼,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在诉委屈要好处。
宫中洗三礼,谁敢去折腾皇子,因着情况特殊,连面都不需要露的,办宴会的地方又在交泰殿,也提不上吵人。
不过是寻个借口做筏子罢了。
苏妩手中握着彩蝶穿花紫铜手炉,看着那袅袅轻烟,唇角露出一抹微笑。
她歪了歪头,望着窗外纷扬的雪花。
不过盏茶功夫,就听小太监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万岁爷没见,说是一切按您的安排来。”
苏妩挑了挑眉,没忍住轻笑出声。
呵,男人。
但心里到底松了口气,若是她的决定被康熙否了,那她以后就不用见人了。
就这么芝麻大的地方,你这头喷嚏声大了点,六宫都能听见。
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简直就是社死现场。
好在,好在一切如愿。
帝王心术,深不可测,苏妩想着康熙在雪地中捂她双眸的行为,一时间有些琢磨不透。
这到底是怀疑她,还是表里如一,在温柔的安抚她。
苏妩眸色幽深,将今儿的宫务都处理过,这才又端着香饮子,吃着点心,听着初酒讲宫中趣事。
六宫就这么大,住着这么多的主子,挤挤挨挨的全是人,这人多,事情自然也多。
光是她这翊坤宫,暗地里就能发生不少事。
“郭络罗庶妃近些日子不怎么出来,具线人禀报,说是偷偷的在练舞。”初酒道。
她生的明艳,又极为得宠,年岁又小,能文能舞能撒娇,性子又好,再偷偷的练舞,那可真是不给旁人活路了。
想着她的美貌,苏妩很感兴趣,捉摸着要是有空,定然要瞧宜妃跳舞,那定然是极有意思的。
正说着,初酒又叹了口气,皱眉道:“张庶妃的小公主,又请太医了。”
打小都是在药罐子里头泡着长大的,还未学会吃饭,就先学会喝药,小公主身子向来都弱,但近些时日瞧,感觉好转许多的样子,谁知道又没扛过倒春寒。
苏妩听了一耳朵,叮嘱道:“有空多去瞧瞧,莫叫奴才作践。”
这小公主身体不好,需要的东西自然多,以那起子奴才的德性,必然是懒得搭理的。
“是,还是娘娘菩萨心肠。”初酒笑眯眯的夸。
等到第二日一大早,天还昏着,只厚厚的积雪反射些许白芒,瞧着还有些亮堂,但苏妩昨晚罕见的失眠了,她从康熙想到现代,从一年寿命想到八十长寿熬死康熙,越想越精神,最后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