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至于不至于……至于吗?
想起师叔给炉子穿衣裳的劲头,他的冷汗又下来了。
说到炉子……
叶离游目四顾:“咦,怎么不见小师妹?”
苏毓的眼中掠过冷色:“回房就寝了。”
炉子也要睡觉么?叶离心中纳罕。
师叔仿佛能看穿他的心思,幽幽道:“刚修出人身,累了。”
叶离大骇,头皮顿时一麻,心里连道完了完了,他赔着小心伺候这位祖宗好几十年,没想到今日功亏一篑,从今往后就要取代大师姐成为师叔的眼中钉了。
苏毓掀起眼皮乜了一眼脸色煞白的师侄:“有什么要紧事?”
他语气虽淡淡的,但叶离听着总有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好像在说“要是这要紧事不够要紧,我就把你的狗胆挖出来下酒。”
他打了个哆嗦,深吸一口气,壮壮胆子:“回禀师叔,里蜃市灵宠店的店主人求见,就是师叔买红豆包那家。”
苏毓嘴角微弯,磨了磨后槽牙,语气柔和:“灵宠店的主人?”
叶离:“……”师叔你老人家这样很吓人你知道吗?
他忙道:“他说他才是真的顾苍舒,连日来遭人追杀,故此投靠我们。小侄难辨真假,无法决断,只能请师叔定夺,深夜打扰师叔清修,请师叔恕罪……”说到最后他都快哭了。
苏毓沉吟片刻道:“带他到前厅来。”
叶离领了命便忙不迭地退了出去。
退到门外,他迫不及待地将门扇一阂,抚着胸口长出一口气,总算捡回了一条命。
苏毓换了身衣裳,整了整衣冠,扣扣壁板,对着上面的小洞道:“我去一趟前厅。”
小顶拉长了音调“哦”了一声,显然有些不开心。
苏毓心里便是一酥,柔声道:“我去去就回来。”
小顶道:“我等你。”
“你先睡吧。”苏毓虽这么客套一句,但料想他们方才都那样了,她哪里睡得着。
……
走到前厅,客人已经到了,在阶下等候。
来客共有两位,一位是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灵宠店主人,他生得俊美,又久经世故,举手投足都带着股商贾的圆滑,修为也不过金丹,若非眉目间有几分顾英瑶的影子,很难令人相信他是十洲数一数二的大能英瑶仙子的儿子。
此人着一身纹绣繁缛、色彩斑驳的锦袍,比叶离有过之而无不及,两人往那儿一站,抵得上半家衣裳铺子,直晃得人眼晕。
另一人却是一身素朴的褐絁衣裳,头发花白,微微弓腰站着,像个不起眼的影子。
两人毕恭毕敬地向苏毓行了礼,那老人果然是顾家的旧仆,名唤顾忠。
苏毓命傀儡人看座上茶。
店主人道谢入座,那老人垂手侍立一旁,俨然是旧家世仆的做派。
店主人深更半夜来求人,却没什么低声下气的意思,笑吟吟道:“顾某有幸与阁下见过一面,只是当时不便自陈身世,多有隐瞒,还请阁下见谅。”
“无妨,”苏毓神色淡淡,“不知阁下深夜来访,有何贵干?”
店主人瞟了眼叶离道:“想必阁下对在下的窘境实在是走投无路,求告无门,这才前来叨扰阁下。实不相瞒,在下是英瑶仙子之子,本名顾苍舒。”
苏毓从傀儡人手中的托盘上拿起茶碗,若无其事道:“阁下的意思是,太璞宗如今的顾宗主是假的?”
店主人道:“没错,此人并非英瑶仙子所生,是鸠占鹊巢。”
苏毓浅浅一笑:“阁下深夜来访,是来给苏某讲笑话?”
店主人道:“顾某若有半句虚言,任由阁下处置。”
苏毓无动于衷,只是垂眸看看茶汤。
瞥了眼身边的老仆道:“请容家下人顾忠向阁下禀明情由。”
苏毓点了点头。
那老人行了一礼:“启禀道君,老仆是太璞十九代宗主的长随,顾老宗主便是英瑶仙子之父。当年英瑶仙子与大衍白道君两情相悦,奈何不能见容于宗门。英瑶仙子珠胎暗结,以死相逼,执意要生下小公子,老主人爱女心切,又不能容忍顾家继承人有白家血脉,便替英瑶仙子寻了个夫婿掩人耳目,并在宗室中另择血脉纯净的婴孩,待仙子诞下孩儿,便偷偷调换。”
店主人插口道:“不怕叫阁下笑话,当初外祖父命忠伯将某扼死,忠伯不忍心,连夜逃到海上,这才留得一条性命。”
顿了顿道:“外祖的意思是,若家母与夫婿诞下别的公子,便传位给幼子,若再无所出,至少继承人血脉干净,家业不至旁落。”
苏毓沉吟片刻,淡淡道:“如此说来,如今这位顾宗主继承家业是老宗主的意思,两位若有不满,该去找太璞的长老们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