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人,再厉害也有个限度。
他能当上这个太子只是正巧皇帝病倒,正巧岑家谋逆被办,而这些勋贵世家一向不喜自己的外孙四皇子,认为他太过文弱,这才推了有战功,又名正言顺的赵允煊出来。
所以他其实心底并没有真的将赵允煊本人当成一个多么厉害的对手。
只是他是元后嫡子,占了名分。
只是他背后还有魏家,还有翼亲王,所以得了武将们,勋贵世家,一向古板只认正统的老宗室,老古板们的支持而已。
当然这些本已很难撼动。
否则皇帝那么厌恶他也不会被逼妥协,只能册封他为太子。
唯一能攻击的就是他本人烂泥扶不上墙。
可现在是烂泥扶不上墙吗?
温时正只觉得身上寒一阵,紧一阵,一颗心只跌到地底。
只是没人理会他。
杨首辅激动得只差一点老泪纵横。
他就要致仕了。
他为官几十年,为首辅亦已有近十年。
他眼看着大周朝从繁荣昌盛一步步走向腐朽,外表完好的下面是一个个窟窿,他不是不心痛的。
只是君如此,他无能为力。
他在大皇子身上看不到希望,在四皇子身上更看不到希望。
所以在最后致仕之前,强硬的逼皇帝立了这突然冒出来的元后嫡子。
但毕竟只瞧了几个月,他心里不是不忐忑的。
而现在,这一颗老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不只是因为这位新任储君气势惊人,镇得住人。
或者看起来行事果断。
而是不管是云南之事,还是北鹘北疆之战局,那短短几句话,就能听到他对云南和北鹘北疆情势的掌控,信息的了解。
如果是西北,他在西北战场领兵对敌三年,对西北对西域西越了解也就罢了。
可那是云南和北疆。
有些东西不是你想知道就能知道的。
就是现在坐在帝位上的那个人,怕也是只能知道个皮毛罢了。
呵,是那人的心根本就不往那些地方去想。
他能想到的就是联姻,再放个官员过去平衡势力......结果都是有去无回。
有勇有谋有大局有成算。
还有御下的手腕。
或许会再有什么未知的缺点。
但这却已经足以稳定大周的形势。
赵允煊没有理会跪倒在地的都察御史余伯韩。
他又看向了杨首辅。
就看到了他一脸的激动......他不知道他激动个啥,但刚刚的话还没说完。
他道:“至于江南水患一事,孤已经有赈灾人选。不过,”
他的目光又从杨首辅的身上移到户部尚书王民和以及工部尚书厉建章身上,冷声道,“江南水患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王尚书,厉尚书,在你们跟孤禀告江南水患告急的折子,想要请孤拿个决断,或是想要拿出来给大家议上一议的时候,也请先做好自己的工作,命人将过去几十年大的水患数据都整理一番,受灾的地段,受灾的缘由和地势,影响的区域,造成的影响,还有历次补救的方案,赈灾的银两和粮食,疫病的防治,这些都给孤拿出来......孤不希望这些工作你们还是第一次做。”
这回是王尚书和厉尚书跪下,冷汗直流了。
他们大概都意识到,这朝堂真的要变天了。
在他们一起逼贞和帝议储的时候他们还并未有意识到......彼时他们或多或少的还会以为,太子新立,是他们鼎力推上来的,背后有不喜他,随时想要把他给废了的皇帝,他再能干,也总是要依赖他们这些老臣的。
这回领教了。
他依不依赖他们是不知道,但从此之后他们得卖命干活是真的了。
想要靠着朝堂上错综复杂的关系,靠着随机应变,靠着能言善辩,靠着看皇帝眼色身居高位,怕是彻底不行了。
赵允煊可不理会他们是什么心思。
他说完了就不再管那或跪或立,面色各异的一干重臣们,举了举手,后面的侍卫就悄无声息的出现,推着他走了。
他去了后院。
*****
此时的后院主院外厅中,阮觅正在招呼着一位访客。
是一位宫装的贵夫人。
衣着打扮并算不得华丽,绛色长裙,一支简单的红宝石凤簪,但只是举手抬足之间,眼风扫过之时,明明是温和的,但却暗藏凌厉,让人不自觉敛容屏息。
看眼神和气势神韵年纪本应已不轻,但保养极佳,凤目流光,强势中又流着妩媚。
正是当今圣上的长姐嘉宁长公主。
嘉宁长公主看着阮觅,笑道:“听姨母说,你是被太子骗婚,和离了之后又被他强逼着回皇子府的?”
说完又翘了翘唇角,道,“听说彼时你还正在相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