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九就这么看着他。
他跟没事人似的将枕头丢到她的床上。踢了鞋子,小身子哼哧哼哧地跑到床尾,然后攀着床柱慢吞吞地往上爬。上了榻也不看单九,小心翼翼地跨过侧身躺着的她。一只手费力地抓住枕头的边缘拖到里侧去,再规规矩矩地放到单九的旁边摆正。
最后脱掉外衣,熟练地平躺下去,双手交握放在小腹,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单九:“……”
窗外的风声吹得草丛刷刷作响,熟悉的草木气息清冽得让人心神安宁。单九看着小家伙闭着眼睛拱啊拱的,拱到她身边,眉头终于扬起来:“……不是给你铺了床?”
小孩儿不理她,翻了个身,假装听不见。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男女授受不亲?哎,这话谁说的来着?”单九戳了戳他屁股。
小孩儿被戳得心烦,扭过头一脸无辜地看她:“我还是小孩子。”
事实上,周辑原本也打算睡觉的。或许身体蜕化成幼童,他的身体机能也在某方面趋近于孩童。早上那不长眼的道童敲锣打鼓给他吵醒,这会儿都捆得睁不开眼。只是不知为何,躺下来,发现跟昨夜情况一样。翻来覆去的总觉得别扭,睡不着。
魔主大人是会委屈自己的人吗?可笑!觉得不舒服,那就让自己舒服!
果然,躺到单九的床上,他舒服了。
魔主大人理直气壮道:“沈蕴之那眼神恨不得将我吃了。他看我不顺眼,很可能会在你不注意的情况下对我出手。我一个人睡觉不安全,说不定哪天睡梦之中被人给杀了!”
“……这点你放心,他还不至于对孩子动手。”
单九替沈蕴之说话?
魔主大人冷笑:“你怎么知道?男人心海底针,你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么?”
“你一个人睡觉害怕就直说,我又不会嘲笑你,”单九窥破了他的动机,嘴角列到耳朵根,“你看,你师父我是那种嘲笑小孩儿的人吗?肯定不是啊,对不!”
魔主大人:“……”
“小子,你想当为师的小白脸,该不会是真的吧?不想让为师看上你爹,是你小子想抱大腿?”睚眦必报不是魔主大人的专属,巧了,单九也挺会。
“……你这样跟个三岁小孩说话,还有没有道德!”
单九翻了一个大白眼,毫无羞愧之意:“道德是个什么东西,你师父我这辈子什么都不缺,就缺德。你跟为师讲道德,说得好像你很懂?”
魔主大人被噎得想打人。不生气,每回一说话,都能被这女人带沟里去。不跟她一般见识!
瞪着她看了许久,眼睛幽幽一闪,突然又笑起来。
他爬起来,凑到单九的耳边。温热的气喷到单九的脖子上,他一只爪子搭着她的胳膊像个蛊惑人心的精魅:“修真之人应当快意恩仇,有仇必报,有恩必还。沈蕴之做了那么多膈应你的事儿,还抢你东西,出手重伤你。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放过他?你难道不想报复?”
单九睁开一只眼睛,淡淡地看着他。
“师父,我爹说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虽然很自降身价,但是能膈应沈蕴之他就很乐意干,“我肯定比华裳裳段位高,我替你气得他吐血。怎么样?”
他的那点恶劣都直白地挂在脸上,单九被他逗乐了:“……哦,你爹说的?”
小孩儿点头。
单九坐起身,一把揪住他耳朵:“说吧,你到底是哪里来恶毒小心眼的老东西?”
小孩瞬间收敛的笑容。
“……没劲。”往她怀里一躺,他翻了个身,闭眼睡了。
单九撇嘴:“切!”
……
与此同时,顾城越一个孤身回到主峰许久,想起来什么,坐在卧房之中这颗心怎么就静不下来。
测灵石冒出来的那等强到刺眼的灵光,他其实很早以前也曾见过。不是外人,正是沈蕴之的爱徒华裳裳。
当初沈蕴之测算出最后一尊神位要降生之时,顾城越是在场的。
沈蕴之当场起卦,连起多次。关于卦象,他如今还记得清清楚楚。这些年来,他之所以对华裳裳拉扯单九的行为睁只眼闭只眼,就是看在她天命神女的身份上。
当初蕴之将华裳裳抱回,也曾当面测过灵根。
华裳裳的灵光无色,且极为微弱。他依稀记得,华裳裳的手触碰到测灵石之时先是冒出了蓝绿红三种光,但这光色微微一闪,渐渐融合,慢慢才变成一种晦暗的白光。不似今日这小童这般耀眼,灰扑扑的,仿佛蒙了一层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