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妖记事(155)

作者:画七 阅读记录

百里明铮总算将目光从废墟上挪到苏时语身上,他长臂一伸将苏时语搂进怀里,头埋在她的颈窝。

苏时语感受到脖子一片湿润,她心疼他,双手环上百里明铮的腰:“都过去了。”

过了良久,百里明铮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他对苏时语道:“这里是我曾经住过的地方。”

苏时语紧紧握着他的手,那么用力,好似在给他力量。

“我没有母亲,打小和父亲一起生活。”百里明铮指着废墟中的一角,“那里是父亲的卧房,那是我的卧房,那是书房,那是客厅饭堂,那是前院,左边院角种花,右边院角喂着几只母鸡。呵,”他笑得凄凉,“都被大伙付之一炬了。”

百里明铮伸手扶上背上的古琴:“最后留下来的只有这一把古琴而已。”

“我的眼睛并非是一开始就看不见的。我还懵懂不知事的时候,父亲,邻居,村民都是能看见的。后来随着我一天天的长大,懂得分辨是非,这双蓝眼就看不到人了。先是村中出名的恶人,随即就是普通村民,到后来脸父亲也看不见。就连孩子也只能看到刚出生的婴孩、不知事的儿童。”百里明铮湛蓝的眸子直对上苏时语的双眼,“我这双眼睛,看不到邪念。”

百里明铮摇头失笑:“这世间的人,谁还没有一点邪念。贪婪,骄傲,嫉妒,愤怒。口腹之欲,肉体之欲,但凡是人,谁能免除一切?所以,所谓的看不到邪念同只看到邪念有何区别?”

苏时语鼻子一酸,哭了,为他。

百里明铮替她擦去眼角的泪水:“因为我眼睛的异常,村中谁家孩子病了鸡鸭不见了,又或者下大雨了滑坡了死人了,他们都认为这些事总是与我脱不了干系的。村民们日渐惧我。父亲护我。若不是因为父亲是村中唯一的教书先生,他们早就把我们赶了出去。后来,村中干旱两年。颗粒无收。”说到此百里明铮顿了顿,像是在积累力气一般,“他们闯进我的家,抓了我绑在柱子上,浇了油。要烧我祭天。”

苏时语将百里明铮抱住,紧紧抱住,泪水肆意。此时此刻,她在责怪,责怪上天为何不让她穿越到百里明铮幼年时,若是那时候遇见他。定不会让他受这样的苦。

“父亲依旧护我。”百里明铮闭上眼,那天的情景又出现了。那时候他才八岁,被绑在柱子上。身上被浇满了油,村民拿着火把要烧死他。他的父亲百里茗跪在地上给他们磕头,头破了,血流满了脸。父亲给每一个人磕头,乞求每一个人。可是谁都不理。到底被一个大汉推了一把,头撞在石头上。

他看着百里茗躺在地血流成河一动不动。八岁的他植灵在那一瞬间觉醒,荆棘从地底串出,狂暴如失控的猛兽,将围聚的村民们都一一击飞出去。他挣脱绳子,也不知哪儿来那么大力气,抱起百里茗就逃出了村庄。可是百里茗却再也没有醒来。

他将百里茗葬在母亲的坟墓旁,回到村中,这才发现自己的家已被烧成灰烬。唯一幸存下来的就是放在后院石桌上的古琴。百里茗死后,他就躲在山林中生活,再不与人接触。他不懂自己与父亲做错了什么,以至于会遭到如此对待,他只觉得人是自私的,肮脏丑陋的,他再不信任人,他开始排斥憎恶任何人。直到遇见楚天阔。

遇见楚天阔已经是两年后,那时候的百里明铮就如野人一般。用荆棘摘树上的野果吃,用荆棘抓鱼抓野鸡野兔吃,在父母的坟前抱着古琴睡觉,天冷了下雨了就找个山洞睡觉,他两年来不言一字,到后来楚天阔遇见他问他名字,他花了很大的劲才吐出了自己的名字。

他从没见过楚天阔这么脸皮厚的人,他非得收他为徒。白天,他走哪儿,楚天阔就走哪儿,不停地唠叨说要他拜他为师。晚上,楚天阔跟着他睡在父亲坟前。

他觉得楚天阔是个怪人,因为一连一个月,楚天阔天天如此,从未抱怨过。后来楚天阔赶走扔他石子的一群孩子,那时他就决定拜他为师,因为楚天阔护他的模样像极了他的父亲。

只是后来他才知道,拜了楚天阔为师,就走上了一条被坑的不归路!真的是不归路,因为走上了就不舍得回头。

苏时语听着,暗道以后再也不在心里骂楚天阔楚猥琐了。

她打趣道:“终于明白当初遇见你时,你为什么那么小心眼不近人情了。”

百里明铮倒不反驳:“十多年了,防备之心早已成了习惯。”

“我若是能早点遇见你就好了。”苏时语道,至少在你与玉凌波订婚前遇见你。

百里明铮紧紧握着苏时语的手,想要出口的话却又硬生生咽了回来,只能在心里说着念着:等我,阿时,等我退了婚,我便向你表明我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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