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刚(25)

李月缇这话说的也是言昳的心里话。增德大师烧伤没严重到那种程度,哪怕就是重度烧伤,也要苟延残喘的一天半日才有可能没命。他这才救下来多久,好好疗养至多是毁容,怎么会……死了?

李月缇也是聪明人,刚问出口就明白了。

言昳也懂了。

白旭宪杀了增德大师。

这出诈骗闹剧就到这里就结束了。

如果再把某些物证都给处理了,就不会人有人知道白旭宪供了一个骗子半年之久,诚惶诚恐的还给骗子奉上金银财宝……

白旭宪如今在金陵,是京官左迁,可他一直不急。这年头名比官重要,朝堂上一朝一夕局势变幻,只要等待机会,白旭宪随时都有可能回京出任高官。

他父亲生前的名望还在朝堂上发酵,他自己同窗也还在各省各部任职,他不缺门路关系。哪怕如今的朝堂不像是朝堂,如今的大明也已经不再像大明,那也不耽误白旭宪遵从千百年来的为官之道。

可如果增德这种大笑话闹出来,他睿智贤明、刚正不阿的人设就完蛋操了。

现在白旭宪想起来,他之所以如此信任增德大师,当然不只是因为增德大师会做法,而是金陵的另一位当地高官推荐的。

在此之前,増德大师已经被几位高官奉为上宾了。

增德混迹在这些达官贵人圈子里,真就没人知道他是假的?

但任何人知道了,怕是也不敢闹大,怕这丢人事儿传出门去。增德以此为要挟,保证愿意绝不对外透露任何消息,只希望现在这户人家把他推荐给下一位贵人。

前一家立马同意,把他打包送给下一个他们想坑的贵人家里。

增德就是摸准这种心理,才如鱼得水混了这么多年。

如果不是做法失败,他的大师之路估计还能顺顺当当再走很多年。

白旭宪强压下愤怒与羞辱,去质问增德,巨大的痛苦中有些神智不清的增德,竟然咒骂说自己的东西被调包了如何如何,自己被人坑骗了如何如何——

增德甚至撑着身子,用那张烧伤的扭曲的脸,指着白旭宪,怀疑到了他头上:“……是不是高知府跟你说了什么!我他妈睡了他的妾又不是他正妻,是不是你们联合起来早就要弄死我!!”

妈的。

白旭宪越发觉得,在那些所有知道增德真面目的达官贵人的眼里,自己就是个傻叉!

金陵接盘大傻叉!

增德现在不能继续诈骗了,肯定会用这件事威胁他,威胁到白旭宪能供他后半辈子!

不如,增德大师直接死在做法的鬼火之中。

再有什么他白旭宪被骗的传言,也没有证据了。

白旭宪这些“理智”的想法冒出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门外了。

回廊下的郎中有些震惊的望着他。

白旭宪接过奴仆手里的软巾,擦了擦沾满脓液与血水的手,道:“不用进去了。”

郎中明白了。

就像此刻,李月缇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

一位出仕文人,一座贵门深宅,杀个人好似连口也不必张,就这么静悄悄的吞下了尸骸。

言昳从门缝里只能看到她如瀑的长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到她似乎轻呵一声,道:“……知道了。”

她说罢转身去端茶。

但陡然,白旭宪的脸色陡然变化,从冷漠到受辱,再到极度愤怒——然后狰狞起来。

白旭宪忽然意识到,李月缇一直都知道增德大师是骗子,但就在旁边看好戏,此刻更是对他做了什么了然于胸,露出了略显嘲讽的表情。

没有外人会知道这件事。

可李月缇清楚知道——他是个被骗的团团转的傻叉。

她那个看透了他的眼神,让他只感觉一团怒火在心中爆炸。

才女,什么狗屁才女。

多少年前她在诗会上高高在上望着众人,甚至对他的诗词评头论足。如今都被他捏在手里了,却还高高在上的看着他?!

这会儿李月缇已经转过身去倒茶。

言昳瞪大眼睛,只看到白旭宪猛然起身,胳膊高高扬起,一抬手,狠狠扇在了李月缇侧脸上!

李月缇细柳般的身子哪里站得住,往前一个趔趄,额头磕在了桌边,耳鸣眼花的软倒在软绒地毯上,一时动弹不得,连声闷哼都没发出。

动静大的吓人,白瑶瑶吓得惊叫一声,连忙捂住嘴。

黎妈正在言昳屋门口的桌台上叠软巾,回过头去,瞧见这一幕,身子僵硬。她想扶却不敢上前扶,两只手背在身后,指甲都掐进了肉里,死死低着头。

白旭宪转过头来,以为白瑶瑶的那声惊叫是黎妈叫的,他这时候才注意到黎妈在屋里。

白旭宪先动完了手,才想到找理由,转头对李月缇怒道:“为什么二丫头会在正堂上没人管,别觉得她不大喜欢你,你就可以对她不管不顾?!你怎么都是她母亲了!你光顾着自己跑,怎么就没想过二丫头会被火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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