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囚娇(16)

作者:第一只喵 阅读记录

径自回到房中,负手站在窗下,看着无形的春风,一点点拂动廊下那丛细细的凤尾竹。

却在这时,见她沿着幽深的回廊,急急往这边走来。

裴寂看着她,她越来越近,她看见了他,湿漉漉的眸子迎着他的目光,一抬眼又一低眼,似是羞涩,又似是撩拨。

前世,她便是这么看他的吗?

又在他情意稠密之时,抛弃他,转投他人的怀抱?

裴寂关上窗,坐回榻上,解下蹀躞带上小巧的扁银酒壶。

“裴郎君。”门外传来她的唤声。

“进来。”裴寂拿过小几上的琉璃盏,拧开壶嘴,慢慢地斟上一杯酒。

沈青葙进门时,就见他低垂双目,手中拿着银壶,向琉璃盏中倾注。

颜色金红,似琥珀,又似蜜露,沈青葙便知道不是水,是酒。

心中蓦地紧张起来,她已经来了,他却在这时候斟酒,为什么?

“关门。”裴寂斟满一杯,抬眼看她。

沈青葙犹豫一下,反手关紧门扉,刚转过身,又听他道:“坐。”

沈青葙看看眼前独独一张短榻,犹豫了一下便没有坐,只站在一步开外,低声道:“裴郎君,我哥哥他……”

“伤及心肺,高烧昏迷,”裴寂拿起琉璃盏抿了一口,低垂双目,“不大好。”

沈青葙瞬间湿了眼睛,哽咽着说道:“郎君,求你,救救我哥哥……”

裴寂抬眼看她,很快,又垂下眼帘。

沈青葙便知道,他在等她,等她说出内情,以此交换。

她压下心头的酸楚,低而快地说道:“义仓起火当天,我阿耶被仓曹参军胡延庆约往仓房相见,胡延庆给我阿耶一封信,说有人胁迫他举发杨刺史,又说若是他死了,就让我阿耶把信呈交陛下,说到一半时,仓房突然起火,有许多蒙面人到处杀人,我哥哥当时恰好带府兵前来换防,拼死救出阿耶,胡延庆被一个蒙面人用弯刀杀死,临死时扯下那人的蒙面黑巾,我哥哥看见了那人的脸,是个胡人,棕色眼珠,连鬓络腮胡子。阿耶不敢随身带那封信,便藏在义仓东厕门前一块青石下,两人刚刚脱险回家,便有武侯上门抓人,哥哥认出其中一人是那个络腮胡子的胡人,心知不对,这才杀伤武侯,带我出逃。”

她急急说完,等着裴寂回话,他却只是抿着酒,沉默不语。

心上越来越沉,越来越涩,沈青葙强忍着耻辱,近前一步:“郎君,我知道的都已经说了,求你,求你……”

手突然被他握住了,他倾身向她,把盏中残酒,送在她唇边。

作者有话要说:呃,这个送酒的动作,总让我想起潘金莲拿着酒杯喂武松,你若有心,吃我半盏残酒……哈哈哈哈,就让裴三郎客串一把小潘吧~

第8章

他的手暖而干燥,握住她时,带出一种陌生又怪异的体验,沈青葙在刹那的怔忪后,急急想要挣开,裴寂却只是握紧了不放,幽深的凤眸带着晦涩不明的情绪,沉沉地看着她。

沈青葙挣脱不开,在极度的窘迫中,颤着声音叫了声:“裴郎君!”

裴寂没有说话,握住琉璃盏的手微微一抬,琥珀般的酒液缓缓流出,濡湿了她的红唇。

舌尖尝到一丝微辣的甜味,沈青葙刹那间明白了他没说出口的意图。

他要的不仅是她的坦白,还有,她。

明明是八月的天气,沈青葙却觉得一股森森冷意,从他紧握的手掌传过来,一霎时从头到脚都冷透了,牙齿打着战,身子颤抖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裴郎君,你……”

裴寂放开了她。

沈青葙站在原地,像风中秋叶,摇摇欲坠。

耳边听得他温雅的声音:“你自己决定。”

沈青葙蓦地想起从前记诵各世家谱系的时候,阿娘指着冼马裴氏现任宗主裴适之底下那个名字,含笑说道,裴适之嫡子裴寂,君子风姿,雅望非常,长安人称玉裴郎。

原来君子,用的是这般手段。

身边一阵风过,裴寂起身下榻,打开了门。

光亮乍然透进来,刺伤了沈青葙的眼睛。

裴寂站在门前,召来了郭锻:“速去义仓东厕门前的青石下找胡延庆留下的信,若是被齐云缙抢了先,就想法子弄清他把信藏在哪里,再请黄先生找一个棕眼珠、连鬓络腮胡子、使弯刀的胡人,可能是衙门里的武侯,也可能是坊市的不良人。”

沈青葙逆着日色看裴寂,他举止从容,一派光风霁月,就好像方才在暗室中向她无声施压的,并不是他。

君子呢。压抑的愤怒慢慢涌上来,沈青葙迈步走出房门,头也不回向后廊走去。

他没有拦她,但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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