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一万个夜晚中的水上灯与梦(43)

作者:凯奥斯 阅读记录

防线每天都在往里收缩,街上行人伶仃,人人行色匆匆,全是一副丧气的表情。我不怎么改变,依旧照常行动,该去书店去书店,该去茶馆去茶馆。做生意的行当像是更容易出大胆,有一些店子开着门照样营业,好歹叫我有个去处。良子反对我在这样危险的情势下单独出门,我却总能说服她。

其实我出门不为别的,而是越在危急的时刻,你越能看清人们本来的样子,不是他们漂亮的衣服,不是名贵的首饰,不看他们拥有的东西,而着目最原始、最本真的部分。

城里的防空警报响了三回,只要它响起来,你就能看见最凶悍、高壮的男人立即变身一只负鼠,拖家带口,抱着孩子,驮着行李包裹逃命去了。每个人都急匆匆地往固定方向没命地跑、跑、跑,好像整座城市一下发了疯。

头两回我恰巧在家,我们三个随着人流,一口气顺顺利利地跑进了防空洞,良子事先打包好了行囊,里面有一些干粮,就她放的量来看,就算一直没有食物补给,我们凑合一下,也能活上一个星期。

第三次倒是不赶巧,我刚从书店出来就拉了警报,我赶紧往防空洞的方向去。在路上撞见一个带着孩子的妇人,坏运气地被一根烧焦的塌下来的房梁压在下面,孩子在旁边哇哇大哭,她笨拙地挣扎、比划、怒骂,叫那孩子快跑,小孩怎么也不肯听。

在我身后一百来米的地方又一颗炸弹炸开花。妇人被压在路中间,就像一个异形的堤坝,疲于奔命的人海一见到她就自发分开了。这事对我来说很有意思,我相信只要不危及自己的性命,跑过去的这些人中有不少愿意帮她抬起这根木头的,但是现在最多看一眼,就连余光也不愿意扫过了。

那小孩吵得我头疼,于是我就停下来,花了点时间把木头移开。一旦我这样做,还真有两三个来帮把手的。她的腿到底被砸伤了,一瘸一拐的,不晓得骨头有没有断,一回复自由立即就把孩子抱进怀里,又哭又笑地不住吻他的脸。

那个小孩还在一刻不停地哭,我越来越感到聒噪,便抛下她们,跑到了防空洞口,顺着排队进洞的人群缓慢挪动,终于进到洞里。

这时防空洞简直盛满了人。维持秩序的士兵还在不停地吆喝:“往里面走,往里面走——”人人面色土黄,平日里上厚厚脂粉的阔太太一样神色萎靡地埋在人堆里,灰扑扑地不起眼起来。

我不停伸长脖子张望,找良子和秀一在哪里,可惜人太多,其他人也急迫地想查看自己亲人的位置,为我添了许多困难。只有在这时,我才恨自己为什么不生得两米高,省的同他们争夺视野。

我往前走着往远处看,一股力道猛地把我扯到一边,在我反应过来前,脸颊上已重重挨了一巴掌,我定睛看去,才见到良子含泪的脸。

“我们一直在等你。”她说,手无力地顿在我脸边,眼圈发红,腮边一滴泪珠悬在那里,是我从没见过的失态。

她情急打了我后自己又后悔,愣在原地心疼地看着我的侧脸,不敢靠近。

我张张嘴正要说话,秀一从她身边扑过来拥住我,急切地在我脸上一吻,就盖在火辣辣的巴掌印上,他的吻也被赋予了灼人的温度。

27、恶童 13

急促的敲门声,短而有力的三下,停两秒,加重力气又三下,停两秒,重复之前的步骤,到最后与其说敲门,不如说是捶门了。

“来了来了。”良子匆匆地跑进庭院,隔着门问:“哪位?”

“请问纪和彦先生在家么?”相较起粗鲁捶门的动作,来者说话的腔调倒彬彬有礼。

“您找他有什么事?”

“我受人所托,有一份重要的口信要转达给纪先生。”

良子拉开门闩,将两扇大门间闪开一道缝往外看。来人穿着深色棉布长衫,做工考究,戴一顶黑色软呢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眼睛,鼻头给冻得发红,方正的下巴上蓄了胡髭,打理得整整齐齐,看起来像是个体面人。良子略微放下心,打开门侧身请他进屋里说话,“和彦昨天出门去了,要今天下午才能回来,您有话不妨跟我说。”

男人进门前左右张望,确认没有人在看,才敏捷地从门的空当闪身进了院子,但说时间紧迫,不肯往屋里去。他见良子只是虚虚将门掩上,忙请她重新挂上门闩。

“请问您是?”

“我是他的妻子。还没请教您的姓名……”

“我的名字无关紧要。”来人焦虑地跺跺脚,看起来被夜间的低温冻得够呛。

“您怕不是本地人吧。”良子试探道。

“我刚从外地赶来与一个朋友见面,受他嘱托来您这里报个信,前线战况吃紧,形式非常不好。据推断,多则半月,少则一周,敌军就会攻进启明。”男人从怀里摸出一个磨损的锡制烟盒,抖出一支香烟,在烟盒的侧边磕了磕塞到嘴里,正要点烟时才想起来,不好意思地举着烟向良子问是否同意他点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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