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遥的语气开始微微颤抖，他转过头看我，却依旧带着笑容。

颜烬有一张俊秀的容颜，清醒的轮廓漫过他整张脸。

诗落爱他，林儿爱他。我却未因此嫉妒过。

步遥的声音渐渐在流动的风中停息下来，思虑寂然而清透。

沉默许久。他又对我说，锦，你也是个幸福的男子，许多好女子喜欢你，我希望无论你做出怎么的选择，都不要轻易地伤害到她们。

我略带愧疚的垂下头，银色头发碰触到我发红的脸颊。我长吸一口气双手捧着脸抬起头。然后手指僵硬地缓缓落下。步遥，你不是有冰馨吗？

步遥的眼神突然黯然而萧索，我没有，锦，……

那，冰馨……

锦。你早就应该知道。她爱的人是你。

我略感吃惊。感觉心中有一只枫鸢鸟，斜斜地掠过苍白天空。

步遥的长眉被风撩起，平静的目光像是坚决地习以为常。棱角清晰的身骨在紧紧包裹的红色风袍上凸现，少见规则的轮廓从腰部最底脊椎处顺沿而上。

步遥，你不要放弃冰馨，她会喜欢你的。我抚触着步遥坚实而略微带有弧度的肩膀。步遥伸出修长的手指面向浅淡的阳光放在半空。转过头对我轻轻微笑。

那笑容，洁白无暇，没有恨与嫉妒的玷染。是一片无人涉足的落雪山谷。

落月/忆念

第十二章：落月/忆念

枫林之乡的人们都在等待着，等待辽澈全部兵力涌动的进攻。锋芒的兵器与诗意的枫叶似乎格格不入，蓝调的箜篌与战争的号角背道而驰。

已是断月崖战争后的第四天，诗落没的身影没有出现，我和朝雪跑到了许多诗落会去的地方，可仍未找到。诗落也没有留下出行的任何笔迹。

不过让我和朝雪奇怪的是，每次我们去颜烬的墓前找诗落，都会看到一束鲜美的凤凰花摆在颜烬墓碑前。柔嫩清亮的花瓣如同少女垂滴的泪。

散落天涯的爱是泪中浮现的，带着妩媚忧伤的熟悉的身影。

朝雪，你看这一束束美丽绝伦的凤凰花，诗落没有离开过枫林之乡，她每天都会来这里看望烬。

嗯，锦，诗落姐姐还是没有办法离开颜烬。她静守着这座空灵的坟墓，像是一个没有方向感的稻草人。又如亘古不变的阳光，不离不弃。

那么，朝雪，诗落为什么要躲避我们呢？

我了解姐姐，在和她一起生活的日子，每当她有烦心事时从不对别人说，她说世界上最靠得住的也只有自己。坚韧如蒲苇的坚强与我隔距沧海。

姐姐总是找一个地方静静地呆上一段时间，我也从不知道她去过怎样的地方。回到家却如往常一样，并未看出有如何变化。只有许多不同颜色的蝴蝶标本夹在厚厚的书中。美丽如同幻觉。

诗落是一个心思很深的姑娘，我们无法看透她封闭沉郁的内心世界。只盼望她能够早点摆脱颜烬去逝的影，等待她回家。枫林之乡的兄弟们需要她，开启锢自由千年的城门需要她。

诗落姐姐，我们都需要你，请你早点回家……

朝雪对着天空数落了三遍。随后闭着眼睛双手抱在前。无声的祈祷。

峦劫吹起的箜篌声浸染整片枫林之乡。不知是为何，这种声音让我陷入深深的怀念。

我突然觉得自己失去了一段珍贵的记忆，关于发生在落月国的一段记忆。我努力冥想，奔赴边境那天折断的落月旗帜，落月王慈祥而愁绪明亮的面容，月光下一曲柔美和缓的湘琴，女子妖娆起舞的身影……这些我都记得，是我无法遗忘的生命符号。

到底是遗忘了什么，还是我的疑心在督促我想起什么。

箜篌声终了，我的思想便兀自回到现实。宛如被风迷惑，回首了百年之久。唯有片片枫叶簌簌从我身旁落下。

子莲，你在远方呼唤我？

我站在山头，任风吹拂如破碎蓉花般的银发，灌起的风袍像枫鸢长满柔软羽毛的翅膀。我露出手腕上的那串晶莹的榕子手链，这串手链是我心伤过的秘密。一直戴在手腕上却未坦露过。隐隐闪亮，上面依旧清晰的印刻着一行字：

歌，请你永远快乐自由地歌唱！

像是一串不会消逝的眼泪，贴着我脉搏。

子莲，哥会保护你，我会保护……

可是子莲，哥在说谎，因为哥没有保护你……

子莲，请你告诉哥，你在天堂，是骑着浴龙马奔跑在漫无边际的涤梨草地，还是用忧郁孤独的眼神，俯望这片黑色大地？

那背叛落月国的子末，使我失去了我所有的巫师和斗士们，我骨相连的父亲和妹妹，我雪雾森林里千年延续的雪狼，我悲鸣如泣的幻雪鸟，我盛娇饰的骄傲和难以描摹的旷世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