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吹灭。朝雪站在微暗、树影波动的光线里凝视我。她沉静地抬头胳膊，手双放在胸前。缓缓褪去飘逸的玫瑰风袍。

风袍落在床榻上的那一刻，一束束皎洁月光穿透窗户，轻柔地泼洒在我润泽的肌肤上。我感觉自己像是一条＊＊＊＊＊的游鱼，在白色月光里尽情伸展自己。我被深爱着。

朝雪……对你爱的丰盛与浓郁。我全部给你。

我微微张开温润的嘴唇，覆盖她的眼帘，又缓缓滑过她每一寸肌肤……

我清晰知道，眼前是我一生最爱的男子。我敞开双臂，躺在绵软的棉被上，听到锦微微紊乱的呼吸声，每一寸肌肤像是被阳光长久照射下的温暖溪水漫过，从脚趾漫到双眸，无声无息地漫过我的全身。

我轻轻亲抚着月光一样清透的朝雪，我美好的妻子。

我闻到落月池边清淡的羊齿植物气息，由远及近，一步一步，刺鼻而来。又听到山谷里某种小兽的低吟声，我唯恐伤害，于是，小心深入，步步为营。

我略微向左倾斜耳畔，触摸到锦潮湿的银发。失去了语言。

光芒向着绝望顿然绽放。

我的脑海里冲溢着漫天翻滚的六角雪花，一次一次，汹涌地席卷而来，抵达落满桃花山谷的最深处。我曾无数次地，被这飘雪的美丽所降服。

终于，我触摸得到它的踪迹，仅在这柔媚花苞绽放的月夜。彼此寂静的轮廓，宛若枝叶藤蔓缠绕在一起。

我闭上眼睛，沉浸在忽闪忽灭的梦境。在梦里我穿着玫瑰轻纱站在溪涧之中，水面飘零着大瓣大瓣紫色花。捕捉不定的清香。轻纱湿透，被流水冲刷离散，蜿蜒远去。

我向着自然绽放自己，清凉的溪水向我一阵一阵袭来。心脏剧烈跳动，几乎要从胸腔跃出。突然温热有力的溪水快速流淌，将我湮没。微微颤动的呼吸。捣碎在水面的月光。

落月/新生

第十九章：落月/新生

清晨醒来，打开窗户，一只白色飞鸟扑翅迅疾掠过。

阳光清透。紫色花瓣沉睡在庭院潮湿土地里，沾满钻石一样闪亮的露珠。

朝雪起身，披上轻纱光脚走到窗边。轻轻贴着我的背。指尖游移在我蝴蝶状的肩胛骨上。

锦，昨晚在睡梦里我看到年少的你，你在飞扬的白莲花里邪气的微笑，缕缕单薄的银发飘扬在风里。

锦，你眼眸里弥漫的雾气，是你童年未醒的梦在召唤你……

朝雪，我回过身温目光停留在她身上，你在白色月光里绽放的那一刻，我童年未醒的梦就怦然醒来了。

像蝴蝶破茧而出的那一微小却珍重的时刻，让人谦卑与降服在生命的无常。

曾经。我未想过梦会醒来。而是会无法自拔地沉浸其中。你的出现，你在我生命里的意义，已经超过了我对外界事物的质疑与需所。

她安静地微笑。

锦，童年未醒的梦是你一生注定的追求，从来到这个世界上就向往的东西。

它就像是一张在岁月中停止生长的面容。

你梦到了它。并想得到它。如今拥有了它。

我深搂着朝雪轻轻摇晃，嘴唇贴在她耳边：或许那张面容仅仅是属于你的，我不断反反复复地见到它，却没有清晰的认得它。

是你。让我与它再次相逢。幻觉一样美好。因为你像一朵，迷醉的凤凰花。

朝雪搂住我的脖子，像一个小孩子，清朗明亮地欢笑起来。这不是幻觉，锦，因为，世间没有如此触手可及的幻觉。

朝雪光着脚推开门，阳光顿时泻落而下，她捧起双手。锦，未来还有许多事等待我们……

许多东西还未获得最后结局。与你相爱，我甘愿放逐自己。无论前面是生或者是死亡。道路的流转，只是一种静默反抗的方式。

是。我想起诗落曾让我往远处的涤梨草地看，那里有许多戴着枷锁的苦民，被剥夺灵魂游离在自由外面。是我深刻的心伤。

诗落告诉我，要给天下自由。

曾经我只想有一个温顺贤惠的妻子，我会一生只爱她一个人。我们会有一个漂亮的小孩子。一家三人清晨到落月池边看日出，夜晚爬到屋檐上仰望璀璨星空，一起做些自给自足的农活。过幸福安静的生活。

朝雪，这种感觉仿佛是一个梦醒来，一个新的梦又出现。

锦，这些都会实现的，只要你相信。你想要的生活会实现的。

朝雪，我庆幸有你这样温柔贤惠的妻子，从今以后我要只爱你一个人。不管世俗如何残忍地流转变更，对你忠贞不渝的爱是我的承诺。

我相信你……她嫣然微笑。

朝雪，现在我才明白，我想要的生活还距我很遥远。从我踏上远征道路的那一刻我就该知道。我渐渐失去了许多亲人，这就注定我的一生要有凄楚的怀念，怀念是一件痛苦的事情。而且母亲和婆婆已经好久没有音讯，我像是一个背井离乡的孩子。不知归路何处。我想念她们，不知道她们是否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