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浚山(14)

作者:马小六 阅读记录

公浚不知身在何处,却清楚的知道时间流逝,微微缓醒就挣扎着睁眼,可还没等把眼前的人看清便又昏了过去。知道有人给他灌药,可是连吞咽都做不到,只知道自己咳着咳着便吐了那人一身。

“大人!”

“无事无事。你们看好他,我去换身衣服就来。”

药吃不进去,怎么药到病除。余子墨换了身衣服,赶紧回厢房,看着侍婢又重新熬好的药,心里着急。

公浚嘴里呢喃,却什么也听不清,像是被梦魇住,就连昏沉中都皱着眉头,余子墨突然觉得心窝疼一下,几步上前,坐在床边直接把公浚扶起抱在怀里,余子墨结实的胸膛抵着公浚瘦削的背脊,余子墨一手环到公浚身前捏着他的下颌骨。

“药!”

余子墨试了试药的温度,是能入口的,才将公浚的头浮靠在自己肩头,捏着他的颌骨迫使他张嘴,缓缓的把药喂进人嘴里,或是垫高了身体,或是余子墨借由肩膀耸起落下的力度配合公浚做了吞咽的动作,这碗药总算是没浪费。

余子墨接过手帕,捺了捺公浚唇角的残汁,两人靠得极近,近得能数清对方的睫羽,公浚半合着眼睛,终于看清了把自己护在怀里的人是余子墨,余子墨也才终于听清了公浚的话,他说“子墨兄……”

公浚的手指在掖好的被褥里抽动了一下,周身的疼痛席卷而来,公浚只觉得嗓子眼冒火,尚未睁眼便喊着要水。他被人扶起来,温热的水抵在唇边,喝了一口才视线清明,然后便是一声脆响,公浚打翻了茶盏,惊恐的缩在床角,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呼救,只能哽着喉咙发出怯懦的悲鸣,他面前的人是公荀,是打他入天牢,让人割他血肉,车裂他母后的公荀。

公浚浑身觳觫,眼睛游走在宽敞明亮的房间内,从布局到极简的装饰,他知道这不是王宫。可是面前未着龙袍只穿私服的公荀却带着说不出的压迫感。公荀身后站了两个垂手而立的黑衣人,那制服太过眼熟,黑色的面料里若隐若现睚眦衔斧的暗纹,数月前也是穿着这身制服的人对公浚严刑拷问,以至于公浚看见这身衣服,就不自觉的紧咬嘴唇。

“公浚。”公荀身形一动,迈出的一步尚未落地便听见公浚战栗的喊着,“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你怎么了!?我是你王兄啊!”

“不是,不是!你杀我母后、虐我身躯,你怎么会是我兄长,你走开!你走开!”

公浚随手拿起枕头掷了出去,黑衣人身形一动,却被公荀制止,任由气力全无的枕头没挨上他的衣服便坠落在地,公荀重重的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哀叹自己把可视作家人的公浚逼成这幅样子,还是心疼公浚知道他如此维护、尊敬甚至想舍命相救的母亲其实只把他当成棋子之后,会是怎样的神情。

门扉轻扣,“王上。”

“进来。”

余子墨单手托着木盘,上面是上好的龙井,公荀赏的,余子墨一直没喝。本想着让公荀品茶等公浚醒,却没想去而复返屋中便成了这般对峙的情景,只不过对峙的其中一方太过孱弱,孱弱到让人不忍。

余子墨快步进来,本想放下托盘去安抚公浚的情绪,却不想缩在床角的人见他进来,便手脚并用的爬下床赤足跑过来,一下躲在余子墨的身后,双手紧紧的攥着他背上的衣衫。余子墨即便不看,也能通过背上双手的颤抖,知道公浚怕成了什么样子,莫名的,未托木盘的手就环住了身后的人,下意识的做了回护的动作。

“王上。”

公荀盯着把自己隐遁在余子墨身后的公浚,只有雪白的中衣边角显现出来,心里说不出的拥堵,一甩袖子,“你同他讲吧。”便带着人阔步离开。

“王上走了。”余子墨反手拍着身后的人,公浚终于松了手上的力道,颤声回道,“子墨兄。”

余子墨解了束缚回身看公浚,见他白面白足竟和这白色中衣有些顺色,唯有脚底的地面染着暗红。

“你怎么?!”

余子墨放下托盘,直接把公浚抱上了床。刚才公浚赤足跑下来的时候,一脚踩在了碎瓷上,只是他太过惊惧不知道疼。余子墨拿出药箱,握着公浚的脚踝,看着深嵌入皮肉的瓷片,眉头便蹙了起来,心道这人身上还有一分是没被伤过的吗?

“你忍一忍。”

“我,我自己来!”

“你自己来什么?你护得好自己吗?”

余子墨的音调稍高,和以往平铺直叙的声音略有差异,显然是带了些情绪。公浚以为自己是惹人厌烦了,却不知余子墨是真的有点心疼。

在皙白的脚上绑好了纱布,又吩咐侍婢收拾好房间,看着公浚喝了一点白粥,余子墨才终于起了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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