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着我的儿子，亲自喂他喝药又绝望地看到他一点不剩地全都吐出来。看着他抽搐，看着他逐渐气息微弱下来，心如刀割。皇帝坐在未央宫正殿里整整一夜未曾离开，然而此时我也是顾不得了。

他的离开，是在第三天的凌晨。整个太医院的太医守着未央宫通宵达旦，也没能逆天改命，将这孩子从死神手里抢回来。那天，他躺在我怀里，停止了呼吸。

我不顾自己还在月中，抱着他，一步一步走到了未央宫正殿：“皇上，再抱一抱他吧。”

“废物！”皇帝勃然大怒道，“全体太医都是废物不成？！你们的医书难道都读到犬肚子里了？！朕看就是全都赐死给嫡子陪葬也不为过！”

“皇上，微臣该死！”太医全都战战兢兢跪倒在地，不知后续命运如何。

“皇上，这是咱们孩子自己的命数，怪不得他们的。太医们也都辛苦整整两夜了，就当给咱们的孩子积德，放他们回去休息休息吧。”我替他们求情道。

皇帝闭上眼睛，任由泪水顺着脸颊流淌着：“好。”太医忙不迭地谢恩。

“朕知道，不管是宫里还是民间，新生儿都是极为娇贵的，不一定那一天就染了什么邪气夭折，朕从前也有过好多兄弟姐妹才一出生就夭折了，可是他—是朕的嫡子啊。朕对他给予了厚望……”皇帝转头不敢再看我和我怀里的儿子：“皇后，朕先去上朝了，你也别悲伤过度，还是自己的身子要紧，咱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我麻木地点头道：“臣妾明白。”

别人永远不懂，他从出生就不是嫡子也非长子，太子之位立嫡立长的古训在他心里永远挥之不去。当年太子刘荣对他百般欺凌，他当时只得忍气吞声不敢声张，固然他最终还是击败了太子刘荣成功登上帝位，也对早已经死去的兄长刘荣一家记恨颇深。

曾经他透入骨髓地记恨嫡庶尊卑，如今却也是对皇后的嫡子偏爱备至，也许是要从明正言顺的嫡子身上得到安慰吧。还是那句古话说得对：人，总有身不由己。

第23章 阿胶（上）

光阴荏苒，一晃三个月过去。那天我觉得我自己的身子好了点，便叫人去长秋宫请庄夫人来与我说说话。看到她已经有些挺起来的肚子，我又惊又喜：“颖儿，有了这样的好消息，你怎么不派人来通知本宫？”

“皇后娘娘刚刚丧子，臣妾也不敢刺激皇后娘娘。”

“真是难为你费心了。”我生生地将眼泪憋了回去，“本宫看到你圆圆的肚子也很是高兴，皇上他……也该有个儿子了。”

“臣妾倒是想要一个女儿，日后我们母女俩谈天说地，儿子嘛，长大之后自然是要避母的。”

“不管他是男是女，只要他能健康长大……”我掩面哭了起来。

庄夫人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得也陪着我哭了起来。我搂着她的肩头道：“不哭不哭，你要为你的孩子着想。等他出生后，本宫定然待他视如己出，你放心！”

“皇后娘娘，陆夫人，苏美人，李良人三位娘娘求见。”

我与庄夫人对视了一下，我轻声笑道：“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叫！”

“皇后娘娘凤体如何了，我们姐妹们都忧心着，日日都在吃斋求神，祈求天神庇佑皇后娘娘凤体安康呢。”陆夫人首先开腔，“臣妾们给皇后娘娘和庄夫人都备了份山东东阿阿皮，具有补气养血之功，还望皇后娘娘和庄夫人笑纳。”

所谓阿皮，便是阿胶。是滋阴补血和安胎的名贵药材，主要由驴皮熬制而成。因是我名“娇”，所以本朝中改东阿阿胶名为“阿皮”。

我笑道：“本宫怎好受妹妹们这么贵重的礼物呢？心意本宫领了，至于阿胶，还是庄夫人带回去吧，如今庄夫人怀的是龙胎，还是要好好保养才是。”

“既然如此，臣妾也不好强求。那庄夫人妹妹，可是要收下了。”陆夫人道。

“那妹妹多谢陆夫人姐姐了。”庄夫人行礼道。

“姐姐没有庄夫人得皇上宠爱，如今妹妹怀有龙嗣，若是生下了皇长子平安长大，那妹妹的富贵可就在后头了。”

我脸色微微一变。不期苏美人苏络“咦”了一声：“陆夫人姐姐这话可就不对了。皇后娘娘可是刚刚……”

陆夫人陆柠慌忙道：“你真是该死，又提起这事来，不是让皇后娘娘伤心吗？”苏络慌的赶紧站起来道：“臣妾真是该死！请皇后娘娘责罚！”

“本宫不是心量狭小之人，自然不会计较这些。”

“谢皇后娘娘！”

“臣妾等只是盼着皇后娘娘凤体痊愈，能够再得嫡子，延续大汉血脉。”陆夫人再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