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佳益说：“冯小姐，能请你重新唱一遍吗？”

“可以。”冯娆说，看了郑缱一眼，“这一次，希望郑老师不要再打断我。”

郑缱黑了脸。他对自己的专业自信到接近自负，这次本以为只是一首质量不错的电影片尾曲，轻轻松松能搞定，没想到惨遭滑铁卢。现在不但容邃认可冯娆，陈佳益也似乎有了不同的意见。他倒是要听听，她能唱出什么花儿出来。

容邃说：“沈鹤，别挂断。”

这是他也要听冯娆唱歌的意思。

沈鹤始终温和从容的脸色终于有了一点细微的变化。他开始不着痕迹地认真打量冯娆。

冯娆仿若未觉。这次她把曲子从头到尾完整唱了一遍。她的音色和音准依然保持在水准上，但就是缺乏感情，所以唱着唱着，曲子的氛围都是干巴巴的，越来越显得机械、空洞、荒芜，令感情丰富的郑缱感到非常不舒服。

冯娆一唱完，他立刻扭曲着脸说：“这次你唱得比上一次更难听。”上一次她唱的时候是无法把感情放进去，但不是没有努力过的，这一次她是完全放手了，直接踩着拍子念歌词，感情缺失得更严重。

冯娆说：“因为我可能知道容老师想要的是什么效果。”

郑缱问：“什么效果？”

冯娆说：“就是不要感情色彩。来这里之前，我看过这部电影的概述，你们真的觉得，这是一部喜剧吗？一个男人遇到一个女人，得到救赎。女人死了，男人怀着对她的思念继续活着，余生幸福喜乐……你们可以做到吗？”

郑缱反问：“为什么不可以？”他一点都不觉得有问题。

郑茜和小芽的表情也表示，她们可以做到。谁离了谁会活不下去哦？时光流逝，最深的感情终将逝去，未来还有无尽的可能性。

提出不同意见的居然是巧姐，“如果曾经那样热烈的爱过，很难。”郑茜诧异地看着她，巧姐叹气，追忆的表情带着一点老人般的沧桑，“曾经沧海难为水……”

“除却巫山不是云。”陈佳益接了一句，一拍脑袋，“大意了！大意了！”

“陈导……”

“难怪容邃一直说‘不行’，他对电影的理解和我们不一样。”陈佳益完全明白了，“容邃觉得元河根本没放下肖暖，他只是活着，心早已经随着肖暖的死亡死去了。这也很合理，肖暖挽救了他，是他的光，他们还爱对方，只差一步就在一起了，永远得不到是最大的遗憾。即使肖暖死了，凭着回忆，她依然‘操控’着元河。元河那些幸福喜乐全是他做给肖暖看的……他想告诉肖暖，他过得很好，让她不要再为他担心……天啊！很病态的心理，但更贴合元河的性格，不是吗？他那么的激烈偏执，唯有肖暖能令他卸下防备……肖暖是他的一切！失去肖暖，元河也失去了有感情的自己……二十岁死去，七十岁埋葬……”他走动起来，搓着手转圈圈，口里念念有词，“可行！可行！其实剪辑的时候我就老觉得缺了点什么，但一直没琢磨透……哈哈哈，容邃好样的！就是这样！”

郑缱听得不对，“陈导，你不会打算把电影重新剪辑吧？”

陈佳益兴奋说：“不但要重新剪辑，还要补拍一些镜头！我要看看效果怎样。”

这是因为一首歌改变整部电影的基调啊！

郑缱头大，“片方那边……”

“不合作拉倒！”

第16章

陈佳益高兴得像个二百斤的孩子，迫不及待去实现新想法，任性的样子比容邃也不遑多让。郑缱拉都拉不住。但他经常和艺术家打交道，自己也是艺术家，很理解这种疯魔的创作状态。

就是留下他面对冯娆，有点尴尬。

“我还是觉得你唱得不好听。”郑缱嘀嘀咕咕，“但这首歌是你的了。等陈导忙完一轮，我们再正式录音。”

冯娆说：“六月份我要参加高考，其它时间，你们联系我的助理。”

她这么宠辱不惊，倒让郑缱有些不好意思。

“哥，如果没其他事，我先走了。”郑茜闷闷说。

郑缱拍拍她的头，“这次是我们自大过头了。毕竟是电影片尾曲，要多琢磨一下电影本身，不能按着我们的主观意志来。”

郑茜的脸臭臭的。她出道以来一直顺风顺水，没想到突然栽了个跟头，还栽在崇拜的容邃和一个还没有出道的新人面前，丢脸丢大发了。

但谁能想到呢？连陈佳益这样的大导演都没把控好角色的真实心理，郑缱擅长处理富含感情的音乐，没碰过不需要感情的音乐，使得郑茜跟着受误导。几个人掉进坑里还一直在坑里扑腾，并且反过来质问坑外的人为什么不跟着跳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