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然，我以为你不会这样对我。”苏铁低声道。

他不知道宋来钱此刻见到这一幕该用什么样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他演技没那么好，也有些不知所措，说话声音微微颤抖，大概他又失去了作为一个寨主的威严吧？

不过他在沈清然面前一向是没什么威严的，此刻沈清然听到他发出这样的声音，不由红了眼眶。

“沈清然，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张达此刻是最悲愤的，他原本就很讨厌沈清然，后来以为是自己错了，内疚了一阵，还想方设法地道歉，还努力赚钱专门给沈清然挑了一件礼物，没想到沈清然一下山就出卖了他们。

沈清然身后的官兵大声喊道：“你们要是不想死的话，直接束手就擒就是，沈大人……”

“你原本就是官府的人？”苏铁问道。

“我还不是，我……”沈清然正想解释什么，对面的张达已经拔刀砍过来了，他身后的官兵也立即冲了过去，很快两百的人便厮杀起来，他被挤到了一边。

那天的场面无比混乱，仿佛是害怕记住似的，等天黑了，山寨里大部分人都被官府抓住了，沈清然依然浑浑噩噩的，好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一向喜欢的那条山路上染满了血，还死了几个人，他看着他们沾满血的脸庞，依稀还能记起他们喊自己夫子时的模样。

这个上课一向认真，从来不需要他担心什么。那个上课容易走神，每次跟不上了都会抓耳挠腮，然后课后偷偷跑过来问自己，被宋来钱教育过很多次了，可惜屡教不改。但沈清然知道，他其实还是想要学习的，只是克制不住自己。

还有这个……

山寨里的每一张面孔他都认识，每一个人都送过他礼物，他们真心实意地把自己当成夫子的，可他却……

“你现在惺惺作态给谁看？我呸！老大会认识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了！”

张达被官兵押着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狠狠地朝他吐了一口唾沫，“我当时就该想方设法地把你赶下山去，或者直接杀了你就好了，现在也不至于把我们整个山寨都赔了进去。”

沈清然觉得张达说得其实没错，他是真的很过分，可他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才能做得更好，他好像长这么大从来都没有见过比这更难处理的事情。

苏铁也觉得张达说得没错，他认识这家伙可不就是倒了八辈子霉吗？

所以欠了八辈子的债。不过沈清然比他更倒霉就是了，第一世病死没人知道，第二世还直接被他抹脖子了，后面不知道还有什么倒霉事呢。

宋来钱从沈清然面前经过的时候一句话都没有，甚至连一个眼神也没给他。

宋来钱心里一直不明白，沈清然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就算他从一开始就是个卧底，就算他有难言之隐，那他也不应该……

不应该什么呢？宋来钱心想，只有他傻傻地还把沈清然当朋友而已，沈清然与他虚与委蛇至今，只怕一句话都不能信。

沈清然愣愣的，他以为宋来钱会骂他会怪他会恨他，却没想到宋来钱从他面前经过的时候会对他视而不见。他是不是厌恶极了自己？

其实他在上山之前就给大家求过情了，只是山寨上的人都不配合，最后居然还闹出了人命。活着的那些都要被关进大牢，会不会被从轻发落他也没有把握。

离开白水寨之后，沈清然就开始四处奔走，一连几天弄得他焦头烂额的，总算保住了大部分人的姓名。

他们白水县的县官其实还是好说话的，只要手上没有人命的，都可以做流放处理，剩下一些老弱妇孺可能连抢钱的力气也没有，白水寨周围被抢过的村民也说不曾见过妇孺出来抢劫，所以官府也就判了她们半年，等过了半年就能从里头出来了。

至于那些手上有人命的，自然是没的商量了，只能直接判了死刑。

而宋来钱的情况有些特殊，他虽然没杀过人，但他毕竟是白水寨的寨主，寨子里有不少抢钱的事情都他领导的，定然不能轻判，最后被判了流放十五年，不管沈清然如何求情，县官都不肯再减刑了。

“沈公子，你要明白，他这情况，十五年算轻了。你说他没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可是你能证明吗？

你看到的不过是他这两年里的所作所为。没有哪个山贼头子手上是一条人命都没有，他从前做过什么事情，也没傻到要全部告诉你。”

别人或许是这样的，可是宋来钱肯定不是啊！

沈清然相信宋来钱，他知道宋来钱是个什么样的人，可县官不知道，也没有理由要信他，最后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宋来钱被判了十五年的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