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色(60)

作者:朕微萌 阅读记录

比较的人乐此不疲,被比较的人如何就不知道了,至少被比得一无是处的那个肯定不会痛快。

这种不痛快长久地伴随着勾守黑的童年、少年、青年时期,甚至必将伴随着他的整个人生。

曾经至亲至密,而今互相憎恨。

或者说,不能恨,因为是至亲;不能近,因为彼此怨憎。

‘醉生梦死’在西大街上,是整个逻阳最大的妓馆兼酒楼。

在这里不仅有名满天下的名妓,还是容止绝世的小倌,文士才子、名士风流皆在这里。

这里也是最大的销金窝、英雄冢,奇怪的是当朝从未有谁或者哪个家族因为族中子弟来过这里而引以为耻,连皇帝都隔三差五地光顾一番,别的又敢说什么呢?

勾守黑到了大门前,从腰间取下一枚金叶子随手抛给接待的老妈妈,接着便被引进事先预定好的包间。

“今天无需人伺候,上一壶好酒,几个小菜即可。”勾守黑将伺候的下人们都遣出去,终于追上他的小厮自觉走到包间门外站好,充当守卫的角色。

今年年份不好,雨水多,自端午过后各地时有洪涝的消息传入京师,连这百金一壶的九转乾坤酒也受年份的影响不若往年香醇,勾守黑举杯小小地呡了一口,便瘪着嘴放下了。

所幸不到一刻光阴,还不到考验他耐性的时候,他要等的人便披着一件孔雀蓝的连帽斗篷从外面赶来。

两人见了面,也没说话,只相互揖了揖,隔案相对而坐。

“查得怎么样了?”勾守黑问。

来人摘下帽子,露出一张春花秋月般容华矜贵的脸,看向勾守黑的目光有些幽深,也未说什么,直接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递到勾守黑手里。

勾守黑赶忙拆开来看,那信上的字来来回回看了两三遍,眉头渐锁,脸色转沉,但似乎又有几分果然如此的了然。

“呵!”勾守黑冷哼一声,握紧的拳头似蕴藏着千顷之力,仿佛随时都能将身旁的几案砸成粉屑。

“勾兄切莫冲动。”来人劝道,然后又反过来问勾守黑:“勾兄这边查得如何?”

勾守黑仰面闭上眼睛,胸口几个起伏,这才将信纸重新折好塞回信封,用如常的语气回复:

“我试探了南之郊(皇帝的小舅子,南后的胞弟)几次,确定他家每逢中秋、新年,必有从北疆和南疆而来的物资特产方面的孝敬,同时也在他父亲的书桌上见过他父亲与军中往来的密信,确信魏郡公(南后的父亲,当今国丈)确实斗胆包天,企图插手军事。”

“魏郡公如今在朝堂上可谓只手遮天,南后又深得陛下的宠爱,除非人证物证俱全,时机正当,否则不仅不能一击即中,打草惊蛇不说,反徒遭构陷。”来人再次劝告,不仅为好友担忧,还有对朝局的愤慨和不满。

勾知白和勾守黑的父亲镇北将军勾辕一直奉命镇守战事最多,地理位置也最重要的北疆。和别的上阵父子兵不同,多年来北境六城百姓只知有勾家军不知有当今皇帝,皇帝也并不完全信任勾家,于是勾家双生子从出生起就一直留在逻阳,以做牵制。

于是镇北将军府的大公子勾知白弃武从文,也就没那么不能理解了。

今年初夏,朝廷送往北疆的物资粮草走到并县时,被敌军的小支队伍抢烧干净。而此次的押运官却正好是镇北将军勾辕的妻弟,也就是勾知白和勾守黑的小舅舅史瑜。

出了这么大的差错,按军法处置,史瑜的脑袋肯定是保不住的。

可是镇北将军勾辕此生只有一妻,生下双生子勾知白和勾守黑后就撒手人寰了。

其妻有一兄一弟,兄长在北地追随和辅佐勾辕多年,弟弟留在逻阳,舅代父职,精心照顾外甥勾知白和勾守黑长大。

于情于理,镇北将军府都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史瑜被军法处置了。

于是,难免上书向当今皇帝求情。

向来不着五六的皇帝说了一句不着五六的话:“可以呀,反正丢的是朝廷拨给北疆的军用军资,只要镇北将军府自个儿把丢失的军用军资一分不差地补上,或者镇北将军带领着部下节节衣缩缩食把这一年忍耐过去,史瑜活罪不可免,但脑袋嘛,就暂且让他在上面待着吧。”

皇帝的话说得直白又无赖,但却让人无法反驳,至少对镇北将军府是这样的。

说白了,这其实就是一个‘要钱还是要命’的问题。

可问题是,命,镇北将军府要;钱,镇北将军府又掏不出那么多来。

那可是北疆十几万大军一年的军用军资,除了汇集天下赋税的国库,谁家能一下子拿出那么多来?

若是能拿出来,御史们怕是该好好参一参了。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