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是一个演技派(19)

他顿了一下:“万一出了什么事,你就劝何君达放走这些孩子吧。”

一个月后。

这天夜里皇帝从昏睡中醒来,似乎有些精神了。

“霈霈。”他目力已弱,大白天睁着眼睛也觉得眼前像笼着一层雾,更别提在深夜中,他摸索着伸出手,皇后握住了他的手。

“陛下,我在。”皇后温柔说。

皇帝喘息着问:“霈霈,你过去答应我的话,还记得吗?”

皇后没有犹豫:“我记得。”

皇帝点点头,他只是握着皇后的手,等了许久,仿佛在下一个很大的决心,才说:“好。明日我要留遗诏。召萧丞相,周仆射,谢仆射,还有……文太傅入宫。”

皇后没有说话,眼泪已经落了下来。皇帝没有说话,他渐渐又陷入昏沉,喃喃道:“你决断吧,霈霈,你来决断……”

皇后再也忍不住,伏在床边任眼泪无声涌出。

她知道皇帝的意思。这半个月来皇帝都在东华宫中养病,身边是皇后和皇后的人。实际上的号令不通过皇后,根本传不出这个房间。若皇后阻挠或是动动手脚,他的遗诏很难留下来。

皇后此时并不是在为皇帝哭,也不是感到为难,而是她因为知道自己已经下了决定。她柔软的心中藏着一把利刃,她将要用它去刺伤她最亲的人。

哭完了,她擦了脸,站起来,走出内室,走过两道屏风。坐在熏炉边一边值夜一边给衣衫熏香的宫女见到她纷纷起身行礼。

正月刚过不久,新换的宫灯上并蒂莲花盛开,牡丹和鸳鸯正好,描金的祥云上栖着蝙蝠。皇后在灯光下看着架子上供养的水仙。她与皇帝,是丞相一对可爱的小傀儡。若他们有很长的年月,她也许能帮助他强大起来。但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陛下有旨,明日召萧丞相,文太傅,左右仆射入宫。”她冷静地将旨意传了下去。

她的父亲萧从简之前进宫与她谈过两次,都是有关皇帝驾崩后,由谁来继位的问题。

萧从简要她能拖则拖,一直拖到皇帝驾崩都没有遗诏最好。

等到皇帝驾崩,后宫没有太后,朝中无摄政,在那一刻,萧从简作为丞相和辅政大臣,就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人。

皇后一想到那情形,都不禁为之心头颤动。她的父亲想凭自己的心意立一个皇帝。

“父亲想立谁为新君?”她问。

萧从简并不向女儿隐瞒,把情况分析给她听了:“先帝之子,如今还在世的除了皇帝,就是汝阳王和长信王。汝阳王为人骄纵荒淫,不堪当此重任。长信王才刚满三岁,太过年幼,生母出身卑微,没有绕过信王的道理,因此也不能选。”

“如今最好的选择在已故的安泰王那里。安泰王是先帝长子,虽然早亡,但育有一子,今年六岁,十分聪慧。陛下驾崩后,将此子过继给你,你作为太后,抚育幼君,以后可以临朝听政。”

她一夜没有睡。

次日清晨,几名重臣聚集在了东华宫,皇帝的病榻前。

皇后看到萧从简的瞬间,眼神没有躲闪。她的父亲目光深而沉静,并没有失望之色,只是很冷。

她没有废话,眼下的情形,大家都不需要废话。

她开门见山说:“陛下要写一份遗诏,来确定谁来继位。”

她转头看了眼皇帝,皇帝闭着眼睛,轻轻点点头。皇后接着说:“皇帝已经决定了,新君应为……”

“皇后!等等!”文太傅厉声打断了她。

皇后对他惊慌失措的声音充耳不闻,继续说了下去:“……汝阳王。”

室内顿时死一般寂静。文太傅没了声音。

皇后克制着,顿了一会儿,缓缓问:“太傅有什么异议?”

文太傅连声说:“没有!没有!臣遵旨!请丞相拟遗诏吧。”他彻底放了心。

萧从简点点头。几个人很快拟好了一份草稿,润色之后请皇帝过目。皇帝已经看不太清楚,皇后慢慢一字一字念给他听,然后握着他的手,按下了玺印。

整个过程出乎意料地安静迅速。最后皇帝吩咐:“……召汝阳王回京吧。”

众人领了旨,离开时候,皇后留丞相单独说话。

父女两人都没有坐下,萧从简说:“既然事情已到这一步,事情就更多。你在宫中好好照顾陛下,不要担忧了。”

皇后终于忍不住哽咽:“父亲……不怪我吗?”

萧从简忽然微笑:“你这么做,自然有你的道理。你不仅是我的女儿,还是一国之母。”

他喃喃说:“霈霈,长大了。”

皇后就知道,父亲是完全明白她的。

“我担心陛下……也担心父亲。如果这次我们轻举妄动,我担心文太傅和左仆射会……”她急急忙忙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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