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母神（六）

“许晋欢，我……”眠鹤略显无措的看着她，想着自己说的话是否太无情了些，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来补救。

“别说了！”

许晋欢埋在被子里瓮声喝道。

她的双手死死拽着被面，竟突然呜呜哭出声来。

“许晋欢？”眠鹤担忧的将她拉起来，谁知手一松那人便又栽进了被子里，小声的呜咽变成了嚎啕大哭，委屈得不行：“我没有男朋友了！”

她捶着枕头伤心至极：“我又没有男朋友了……”

眠鹤吓得赶紧布下一个隔音结界，以防惊醒左邻右舍，误会他在做什么逼迫良家女子之事。

他坐在床边无奈的看着醉酒后哭得像个孩子一样的女子，觉得有些好笑，又觉得这样的她莫名的可爱。

他伸出一根手指来戳了戳她，正想要做出妥协，却听她继续哭喊道：“我的一日男友……呜呜……我都还没有日……”

眠鹤：“？？？”

干脆面：“！！！”

它一脚将一脸天真的小松鼠踢进了深山里，麻利的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串鞭炮点燃，随着噼里啪啦一阵炸响，许晋欢被惊得顿时就清醒了过来。

哭喊声戛然而止。

空气突然安静。

她忘了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只觉得自己刚才好像在很丢脸的嚎啕大哭。

哭声停止之后，她趴着又抽噎了好一会儿后才终于止住了，便背对着眠鹤坐起身，语气骤然矜持又疏离：“方才多饮了些桂花酿，酒后失礼，还望见谅。明日便要分别，不知还能否再见，我只是……只是有些难过而已。”

身后寂静无声，似乎除了她，房内根本就没有别人。

沉默片刻后，床发出轻微的晃动，然后便有一双手轻轻环过她的腰。

他将下巴轻轻放在了她的肩上，刻意压低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会再见的，别难过了。”

许晋欢猛地绷直了背，透过层层衣料感受到他胸膛的温热，分明满腔的委屈，却还要用不甚在意的语气淡淡说道：“你这样，我很容易误会的。”

就像她以为是表达爱意的拥抱与牵手，到头来似乎都只是她一厢情愿的误会。所有令她感动的事情，或许都不是她所想象的样子。比如他记得她的生日，却是因为行客是同日，比如他做的长寿面好吃，却是因为行客爱吃……

她向来知道行客是他心中的白月光朱砂痣，更为关键的是，这位完美前女友已经不在人世，且还是为了他而牺牲。而她许晋欢是一个活蹦乱跳近在眼前的人，自然敌不过深藏在他心底的那抹带着重重滤镜的倩影。

道理她都懂，却还是忍不住交付了一颗真心。

因为她永远记得那个在她突破金丹时，毫无修为却对她拼死相护的眠鹤；

她也记得在明知蓬莱秘境即将坍塌之时，在不知她意欲何为的情况下，义无反顾的选择陪她涉险的眠鹤；

她还记得，在蓬莱主峰后山灵泉，替她承受了巨蟒妖丹磅礴灵气的折磨，却未告知她分毫的眠鹤；

她记得他为她，在被困瀛洲大阵时自请入翁，在灵脉毁灭之时为她挡住了致命一击……

以往的种种，都是她告诉自己可以喜欢他的理由。一路走来，她已经十分确定自己的心意，也能接受他心中有着前女友的位置。可她的这段感情却还差了一个最重要的东西……

眠鹤搂着她的手紧了紧，答道：“不是误会，你没有误会。”

“那是……什么意思？”

她想要的那个答案似乎呼之欲出。

话到嘴边，他却骤然沉默。

许晋欢只感觉一秒万年，在煎熬中等待了许久。

“给我一个痛快就那么难吗……”

她的感情，只差他一句正面的回应。她只怕这句话再不问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对不起。”

他放开手。

许晋欢蓦然睁大双眼回过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她不信，他可以连命都不要，却不是因为爱她。

眠鹤与之直视。该怎么告诉她，他连自己都不知该如何确定自己的心意。

为行客报仇曾是他活下来唯一的动力，可自认识许晋欢起，她的安危便排在了第一位。他曾以为自己终于再次拥有了去爱一个人的勇气。

慢慢他却发现，他总能在看见许晋欢时想起行客来。二人分明算不得相似，但那两张脸，两个身影，却能在他心里融合成同一个人……这让他分辨不清，自己究竟是爱上了许晋欢，还是……仅仅爱上了行客的影子。

这便是他拒绝面对这份感情的原因，为了回避，他离开她只身前往瀛洲，打算今后再不相见。然而一得知她身陷困境，却再也无法保持冷静。他对未来的计划中分明没有许晋欢这样一个人，分明不想去招惹，分明心知无缘，却怎么也克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