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我真不是故意的(48)
好久都不曾听到阿书同他抱怨父亲又凶他了,宋朝询目光落在打了石膏的那条腿,神色微凝,也不知阿书回来后得知真相,会不会怪他,肯定会怪的吧,毕竟他一直认为父亲母亲偏袒他,这次吃了这么多苦,回来后若是知道了肯定又要自个生闷气好一阵了。宋朝询想起他一举夺魁中金科状元那天,府上到处喜气洋洋,父亲母亲在府上接待前来道贺的朝中同僚,忙了整整一天,却忘记那天原本是阿书的生辰,这次回来,该替阿书补上,还要赔个大大的不是才好。
秋风微凉,吹得案几上几株青竹轻轻摇晃,宋朝询弯了弯唇,又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孟行领着手下再次骑马赶到时天色已经暗了,一连好几天被金公公斥骂,他原本都想忽略这个在头顶散开的红色烟雾,可瞧了方位,脑海中鬼使神差想到那日当值时遇见的四人,咬了咬牙,他燃了火把,背起长刀,招呼了几个人便翻身跃马朝前去了,一路马不停蹄,却在赶到时微微愣神。
还是他曾经遇到的那两个人,只是和上次不同的是,姑娘跪在地,背挺得笔直,在她面前,直条条躺着一个人,两人都一动不动,好像两块儿巨石。
安程一直觉得她是个情感极其淡漠的人,所以眼泪不知不觉流到满脸都是时,她愣住了,上一次哭已经记不清了,但她记得,初三那年暑假暴雨,她阑尾炎一个人强撑着去医院没哭,每次开家长会被同样异样眼神注视没哭,甚至那年冬天被亲生父亲骂着说滚她也没哭,可这一次,为什么眼泪会止不住流?明明这么多苦难都已经一个人熬了过来。
孟行翻身下马,他想上前,视线却越过两人落到更远处的山丘上,那里绿光萦绕,像是飞了一群又一群萤火虫,可惜没有人去看,手下将火把递给他,孟行举着,然后站到安程身后。
这样的场景于他来说已经司空见惯,之前在边塞时每日都有无数人马革裹尸,尸骨被野狼、乌鸦啃食,连块碑石都不曾有,他看厌了,也看怕了,怕自己古稀之年的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怕自己的温柔发妻领着幼儿以泪洗面改嫁他人,所以他拼了命立功,选择留在这里,留在这歌舞升平,一片祥和的都城。
原本他都已经忘却那种看着认识的人一个接一个死去的巨大悲伤感,可不知为何,他又重新想了起来。
第23章 绝地求生(21)
风卷起扬尘,孟行瞥了眼黑沉沉的夜空,像是要落雨,他轻举刀鞘,敲了敲少女瘦弱肩膀。
“姑娘--”
安程回神,她终于抬头看这沉沉夜色,明明一切如旧,人却不复初,对待宋意书是怎样的感情呢?她不知道。
她一直将自己当作这个世界的过客,她也本就是过客,这里所有人的人生是好是坏和她没有半点关系,可不知为何,亲眼看到宋意书在她面前陡然逝去,心口针刺般的疼。
手撑在地面,安程将将站起就觉眼前猛地一黑,几乎要晕倒过去,她心跳剧烈,呼吸也紧促,听得孟行心中一紧,急忙招呼手下侍卫送来水囊,然而水囊还未递到少女手上,风从河对岸缓慢拂来,微凉,裹挟了寒意,让人无比清醒。
安程站稳,她抬眼,目光落在远处灯火通明的城楼:“我同你们回去。”嗓音嘶哑,一字一句却咬得极其清楚。
孟行微微一顿,目光闪过一丝很快的探究,然而被他很快藏起,他转身,吩咐侍卫几句,一行人在浓郁的夜色里穿行。
“都怪你!”丛林中有声音小声抱怨,等到几人背影渐渐走远,人脸枯木才继续翻滚它丰厚的唇,却是又在念叨抱怨不停。
小绿虫借风四散开,跟这说话毫不遮掩的老大哥呆一起,它们内心总觉不□□稳,说不定下一刻,它们就要因为老大哥的愚蠢死无葬身之地。
然而跟夜色融于一体的男子什么也没说,他就静静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不疾不徐走着的少女,安程脊背挺得笔直,月光将她身影拉长,再拉长,直至消失。
走出森林时天色已然泛白,城楼之上不再影影绰绰,城楼之下的围场也鲜有人影,夜色与昼色交融,很多沉浸梦乡,到处都是静寂祥和。
安程被吩咐到一顶帐篷外等候,火光慢慢亮起,撑起一片光明,里头人似乎不耐烦,却还是勉强将衣帽穿戴好,然后有人掀了帘子出来,请他们进去。
座垫上的人面容白净,眉眼阴柔,神情还有一丝被吵醒的不耐,安程微微一笑,借着火光双手呈上手上的石头。
金元扇了扇鼻子,眉宇间的不耐少了些,却还是看得出嫌弃,他扬了手,立刻有小太监递上帕子,将石头擦了又擦,才堪堪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