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涵自己坐在外面，带上设备，示意舒影进去玻璃房。

舒影按着之前学的，一步一步操作，把收音设备的距离和高度调到最合适的位置，等待音乐响起。

等待的那几秒，周围无比安静。他感觉心跳骤然加快了，嗓子都有些干哑。明明刚刚已经开过嗓，现在嘴却有些张不开。

此刻的自己像被关在笼子的猎物，外头有一只鹰正等着抓捕他。

熟悉的音乐响起来，这首demo他已经听了无数遍，甚至在飞机和高铁上都循环播放，每一个音符，每一个节拍，都了然于心。

应该…不会失误吧？

他闭上眼睛，跟随音乐，轻声唱了起来。

自认为发挥得还不错，没有出现他预想的任何状况，舒影放下心来，打算尽量一次过。

还没唱到高潮，音乐停了。

他茫然地抬起头，对上了那双鹰眼。

完蛋……

虽然不知道哪里不对，但看对方的表情，显然问题还挺严重。

管涵调整设备，把自己的麦连了过来，舒影带着的耳麦，响起了他清冷的声音。

“知道问题在哪吗？”

外头的小姐姐也好奇地看了进来，目光带着一丝探究。

舒影脸上一红，无端地感到一丝羞愧，像小孩子做错事被老师罚站一样。

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哪儿错了，不免有些委屈巴巴，清明透亮的眼睛眨巴了几下，充满了无助。

“我……唱错了吗？”舒影小心翼翼地开口问，声音里都是不知所措。

管涵平日里最瞧不起的就是一些二三线艺人，他们往往人还没红就开始耍大牌，唱歌走音跑调，毫无专业技巧，甚至录歌时也态度敷衍，还敢顶撞老师。

管涵是个精益求精的完美主义者，遇上这种人，要么就往死里骂，要么就直接走人。

可今天碰上的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却有些不同。

他嗓音很特别，清亮而不高亢，温暖却不粘腻，让人想起许多年前的午夜电台主播，拥有哄人入睡的魅力。

而且他的发音和节奏感都很好，像是从小培养的，亦或者是天赋。

但是…有个致命的缺点。

管涵见舒影把自己当阎王似的怕着，不禁有些好笑，声音也不自觉地放柔和了一些。

“你没唱错，不用紧张，但是，你唱的方式不对。”

两名录音助理跟着管涵也有半年了，第一次见他这么柔声细语，不觉都愣了一下，两人不怀好意地对视一笑。

“方式不对？”舒影依旧摸不着头脑。

没唱错，可是方式不对？

究竟是几个意思？！

管涵左手撩了一把额间的碎发，吩咐道：“你现在换首歌唱，就唱…嗯…《难忘今宵》吧！”

“？？？”舒影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老师，你在逗我？

不过他也不敢反驳，乖乖地摸索着记忆，把这首著名的春晚片尾曲唱了出来，唱到后头，居然还有点小激动。

管涵听完，问他：“听出两首歌的区别了吗？”

“……”舒影想了半天，讷讷地摇了摇头。

这题太难了吧，完全不同的风格，如何比较。

“这就对了，你根本没唱出区别。”

管涵终于回答了舒影的疑惑，他最后的一句话更是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所在。

“你唱歌，没感情。”

舒影听到这句“没感情”，猛地睁大了眼睛。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没感情！

他可是从小就跟着老妈唱歌呀！

什么《世上只有妈妈好》、《团结就是力量》、《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咱们工人有力量》……

大叔大婶从小就夸他有唱歌的天份，感情充沛，表现力强，怎么轮到这，竟然说他没感情了？

管涵看他这表情，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就知道他心里必然不服气。

在旁边随手翻了一下，找出了《离我而去》的歌词，清了清嗓子，随口唱了两句。

风走过的路，很长

只为了拥抱的渴望

它抚摸过的恋人啊

躲不过飘零的下场

……

简简单单几句歌词，被他一唱，竟然有种让人想哭的冲动，仿佛在你面前唱歌的人，眼睁睁送走了一生挚爱。

舒影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满脑子的彩虹屁化作了一脸的惊叹。

“懂我的意思了吗？”管涵干咳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他平时很少这么显摆。

“你要演绎这首歌，你就得让人家听出你的情绪，要让他们相信歌词是发自肺腑的呐喊。”

“你呢？字正腔圆、中气十足，不知道的以为你多高兴分手呢！”

“……”舒影被他这句话给逗笑了。

“管老师，我懂了，我酝酿酝酿，再来一次？”舒影深呼吸一口气，把歌词里的意境再次回想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