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他不想嫁给宿敌(39)
这人见他来了,转过头看向他。
但他的脸上蒙了一团雾,裴俦怎么也看不清楚。
裴俦听见他在笑,似乎还招了招手,他说:“景略,景略……”
他在唤裴俦的字,无限重复,无限眷恋。
他说:“景略,到我这里来,到我这里来……”
裴俦不由自主地向他伸出手。
指间即将触碰的那一刻,裴俦睁开了双眼。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阅~
第29章 江城
国难当头, 整个邯京都在缩衣减食,裴俦一等人自然也是轻装简行。
二人雇了辆马车,加上一个驾车的京卫, 一共三人, 低调地从邯京出发,前往江城。
从邯京至江城一路往西, 约莫五日路程。
裴俦和京卫换着驾马, 日夜兼程, 一路换了三匹马,将路程缩至两日半。
第三日是个大阴天,马车已经行至江城郊外十余里的官道上。
裴俦不容拒绝地将京卫手里的缰绳接过来,让他去马车里睡了, 自己驾马。
他眼下亦是微微青黑, 幸而从小习武,倒也不比那京卫疲累多少。
都御史在邯京几十年, 不知多久没这般不要命地赶过路, 两日下来, 整个人都变得疲倦潦草,哪里还有平日里拿人断案那股精气神。
官道被大雨冲过, 泥泞不堪,马车在不平整的大石上碾过,被颠得慌。
都御史本来半阖着眼睛养神, 这一上一下的,简直快将他早上吃的干粮给颠出来了。
他使劲压下喉间泛起的酸意, 掀开车帘去看。
“景略, 现下到何处了?”
裴俦专心驾马, 头也不回地道:“大人, 已经进入江城地界了,再有半日路程,便可至江城城门了。”
都御史瞧了瞧天色,天边已聚起了小团黑云,是大雨的前兆。也不知他们能否在下雨之前赶到江城。
在雨天赶路,更添凶险。
裴俦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因而根本不敢稍停,铆足了劲儿往江城赶。
巳时二刻,京卫伺候了都御史干粮,又打开车门,递给裴俦水囊。
“大人,我来驾马吧,您先吃点东西喝点水,此处离江城已经不远,不必太过忧虑。”
裴俦缰绳未松,只冲那京卫伸出一只手。
京卫低头瞧去,只见素白的手心已勒出几条血痕,手指也磨破了皮,细看的话,能看出那惨状之下,有些薄茧。
这是常年习武所致。
京卫匆匆扫了裴俦一眼,只看到他专注肃穆的侧脸,微凝着眉,鬓边挂着细汗。
他抿了抿嘴,一言不发地将水囊递到裴俦手中。
裴俦喝了水,正要递回去时,一只利箭骤然袭来,他身体比意识更快,微微闪避了一下,那支箭便穿过水囊直直插在了泥地里。
京卫抽刀出鞘,一连挡下好几根箭矢。
裴俦把缰绳在手掌上绕了几圈,偏头去看。
一伙不知哪里窜出来的野匪,个个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兵器,大约有二十余人。
他们一群人驾马追赶,很快将马车围了起来。
裴俦暗中叫苦,三人俱是布衣素服,连马车都是从拉货的脚店买的旧物,这伙野匪不知怎么就瞧上了这毫不起眼的他们。
为首者是个满脸刀疤的男人,恶狠狠地道:“不想被射个对穿的就给老子站住!兽走留皮,打老子地界过,也不知道孝敬孝敬?”
有眼尖的小匪瞧见了京卫手里的刀,高呼道:“他们有刀!他们不是普通人!”
刀疤脸挥挥手叫来一个瘦弱男子,指了指京卫,只见那瘦弱男子神情变了,在刀疤脸耳边说了什么。
刀疤脸举起了大刀,道:“你们是官府的人?”
裴俦面色不变,道:“兄台可是认错了?”
刀疤脸道:“我这军师从前在官家手下做事,认得他那把刀是军中制式。说,你们偷偷摸摸来江城是要做什么?”
裴俦偷偷与都御史对了个眼色,平静道:“我们是周边郡县的百姓,听说朝廷派人来江城赈灾,因而来此求助。”
那刀疤脸却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仰头大笑起来,周围小匪们也笑作一片,似乎是在嘲笑裴俦的天真。
“赈灾?”刀疤脸笑得扭曲,道:“若是真有人赈灾,我等何至于沦为山匪?那江城就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
裴俦尚在思忖他这话,又听那刀疤脸道:“横竖你们去了也活不成,不如就舍己为人,让兄弟们饱餐一顿吧!”
说罢一哄而上,刀刀往二人身上招呼。
电光石火间,京卫拔出短剑扔给裴俦。
裴俦接过,短剑出鞘,一下就割断了离他最近那人的手筋。
见手下受伤,刀疤脸大怒道:“你们果然是会功夫的!小的们一起上,别让他们活着离开!”
裴俦与京卫对视一眼,翻身上了马车顶,山匪们涌过来,他便凭借着地势灵巧闪避,同时割伤他们某些部位,让山匪暂时失去伤人的能力。
京卫则是毫不留情地出刀,邯京卫的训练何其严格,一连斩了几个山匪,也没落在下风。
刀疤脸见状,沉着脸调转马头,偷偷绕至众人身后,拉弓引箭,箭尖对准了那京卫。
裴俦一脚踢开扑上来的山匪,就瞧见了刀疤脸,他冲京卫吼道:“危险!闪开!”
他飞身过去,仍旧迟了一步,那箭直直扎在了京卫心口位置。
裴俦将人拖进马车给都御史照看,来不及担心,便捡起那京卫的刀,下车屈身,横刀一扫,一连断了五个山匪的脚筋。
裴俦听着周遭一片哀嚎之声,虎口处传来阵阵尖锐的刺痛,他低头瞧了一眼,虎口裂了条口子,正往外渗着血。
京卫的军刀对他来说还是太重了。
擒贼先擒王,按裴俦的武功,越过这群山匪直取那刀疤脸项上人头不是问题,奈何马车里还有个不会武功的都御史,还有半死不活的京卫。
等他拿了人,他们多半也做了山匪们的刀下亡魂。
谁能料到这小小的江城之行,竟如此凶险?
裴俦深吸了一口气,从衣摆上撕下块白布,缠在虎口处,牢牢握紧了刀柄。
刀疤脸瞧出他兵器不合手,冷笑一声,让剩下的人一起上。
裴俦挥动钢刀,将涌上来的山匪割伤或是将人踢出去,脑中飞速思考着对策。
不妨那刀疤脸口中的“军师”仗着个子矮小瘦弱,嘴里叼了把短刃,偷偷摸摸地绕后上了马车,掀开了车门。
都御史手中没有兵器,只好拿车内的木枕冲他砸过去,“军师”侧头躲过,狠狠地盯着他。
裴俦横刀将山匪逼退,听见动静回头,就见那“军师”手中短刃对着都御史直直扎了下去。
裴俦目眦尽裂地跑过去,道:“不!”
一柄剑比他更快地插进了“军师”后心,“军师”维持着狞笑的神情,倒在了马车里,又被都御史一脚踢了下去。
来者大约是山匪的两倍,都是普通百姓打扮,那刀疤脸见敌不过,忙带着人灰溜溜跑了。
裴俦和都御史一起将京卫扶下马车,查看他伤势。
他不懂医,在身上找到了上回没用完的伤药,手放在那支箭上,想拔又不敢拔。
有人伸手过来将他手拿开,道:“他已经没救了。”
裴俦怔怔地抬起头。
这人穿了身短打,面容刚毅,瞧着裴俦面露不忍,道:“这支箭是冲着他命去的,你动作再快,也救不了他。”
裴俦低头去试他脉搏,才发现,原来京卫早已经断了气。
都御史拍了拍他肩膀,伸手把京卫的眼睛阖上。
“在下吴卫,曾是这江城县衙的捕头,你们若信得过我,便同我们一同回江城吧。”
裴俦和都御史一道在道旁挖了个坑,将京卫和他的刀一齐葬了,和吴卫一行人前往江城。
三人谈话间才知道,原来自水患后,江城知县不仅不施放粮食救治灾民,反而嫌他们整日堵在道上碍事,竟派了衙役将流民们往城外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