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他不想嫁给宿敌(58)
三青观里吃的不多,不二养了几只老母鸡过年,很快被秦焱霍霍完了,又打上了后山的主意。
“福生无量,小友,不可肆意杀生啊!”不二拦在山路前,一副誓死不让他踏进后山的坚贞模样。
待秦焱熬好了乌鸡汤,他却顶着道袍上一个硕大的脚印,喝得比谁都高兴。
秦焱拿小碗盛了汤,又仔细把汤中的细渣滤掉,才扶起裴俦上半身,小心地靠在自己肩上,一勺一勺地喂下去。
不二拿筷子夹了块鸡腿肉,边吃边瞧着他们,眼底黑如墨漆,瞧不出其间意味。
他咽下一块鸡肉,悠悠道:“小友一腔赤忱令人动容,就怕裴小友醒来之后……”
他后半句话没说出口,秦焱却明白他的意思。
不二又盛了碗汤,遥遥冲秦焱举起来道:“贫道预祝小友,夙愿得偿。”
秦焱给裴俦擦嘴的手顿了顿,淡淡道:“多谢。”
临近年尾,三青山也迎来了第一场雪。
不二作为一观之主,平日里不打坐不奉香,每天睡到日上三竿,随后满山乱转,或是下山去溜一圈,回来时抖抖衣袖,抖落一地的吃食。
若不是裴俦的病确实在好转,秦焱简直疑心他是个不学无术的假道士。
这日观里的雪堆了有三尺高,不二心血来潮在院里堆起了雪人。
秦焱刚劈完柴出来,正擦着汗,一见不二那副孩子模样,不禁弯了嘴角。
有只海东青振翅落在了院柱上,秦焱抬头一看,顷刻便敛了笑容。
信是秦十从邯京传来的,赵观文已经审过定了死刑,景丰帝急召裴俦回京,派来接他的人已经在路上了,约莫就这两日了。
秦焱将信收了起来,说不清楚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是夜月明星稀,不二房中也熄了灯后,整个三青观万籁俱寂。
秦焱没有上榻,在窗前坐了很久,直到那盏油灯燃尽,无声无息地出了房门。
三青观偏殿。
裴俦安安静静地躺着,呼吸平缓,长长的眼睫微翘,显得十分乖巧。
一只手沿着他腮边而上,细细摩挲着他脸颊,无限流连。
“景略,景略……”
秦焱磨了片刻,倾身贴近他颊边,整张脸埋进了他发间,轻轻地用额头蹭着他肩窝。
“景略,你若是知晓了……你,你会接纳我吗?”
他说这话时语气极轻,生怕惊扰了身侧之人。
原本没指望有回应,裴俦却仿佛有所察觉,轻轻地哼了一声。
秦焱霍然抬头。
裴俦似乎有些难受,眉头轻轻皱了起来,嘟囔道:“水,水……”
秦焱回过神,赶紧坐起身来,去桌上取了水壶,壶身冰凉,他又准备出门将水煨热。
刚走出一步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折返回来,坐在了裴俦床前。
他目光灼灼地望着裴俦,眸色幽深。
他凑近裴俦耳边道:“景略,是不是渴了想喝水?”
裴俦迷糊不轻道:“渴……水,水……”
秦焱抚上他侧脸,幽幽道:“我辛苦了这么久,讨点酬劳不为过吧?”
说罢没等裴俦回答,他提起水壶,仰头饮了一口水。
随即将水壶随意放在床边小案上,捏住裴俦下颌把他头微微抬起,俯身印了上去。
水含在口里包热后,被他尽数渡到裴俦嘴里。
裴俦解了渴,眉间刚和缓了些,又被秦焱的动作激得有些透不过气。
秦焱手掌牢牢按住他后脑勺,不让人有片刻的放松,唇|舌纠缠过界,那滋味勾得他弥足深陷,忍不住想贴得再近一些,再近一些。
裴俦似乎受不住了,无意识地抬手抵在他胸前,想将人推远一些。
秦焱略微回神,又厮磨了片刻才分开。
他细细给裴俦擦着唇边水渍,忍不住喟叹一声,原来世间真有如此美事。
他执了裴俦的手贴在脸颊上,喃喃道:“景略,今日亲过,你就是我的人了……”
天明之前,他在裴俦额上印下一吻,连夜下了三青山。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阅~
第44章 凯旋
“那请问道长, 他还有多久才能醒过来?”
“这……得看裴小友自己的意志,贫道能做的已经做了。”
裴俦昏昏沉沉间,听见有人在说话, 他似乎还听见了寇衍的声音。
错觉吗?
寇衍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我披星戴月地赶过来接人, 却没想到他是这么个境况,这下可怎么办。”
裴俦觉得自己仿佛在泥潭里沉了好久, 有股力道一直将他往下拉, 不把他溺死不罢休一般。
他身处一片混沌之中, 听不见看不见周遭的一切,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直至不久前,有股特别的清冽气息不知从何处涌了进来,闻之使人头脑清明, 眼前也渐渐清晰起来。
加上寇衍不知抽的什么风, 这会儿蹲在他耳边像个老妈子似的,言语之间一股子泫然欲泣的味道。
裴俦眉头微动, 彻底醒了。
他对上寇衍那双清澈又愚蠢的大眼, 好一阵嫌弃。
“行了……”裴俦一开口, 声音嘶哑不已,他被自己吓了一跳, 忙清咳两声道:“你堂堂郎中,像什么样子!”
寇衍立刻就精神了,把他扶起来靠着床背。
裴俦瞧见不二, 还未开口,不二便冲他行了个道礼, 微笑道:“小友, 久违了。”
裴俦掀被下床, 问道:“此番又是道长救了在下?救命大恩, 裴俦实在无以为报……”
不二扶住了他,笑道:“无妨无妨,贫道与小友有缘分,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窗户上落下一只海东青,寇衍听见声音,忙走了过去。
裴俦犹在同不二寒暄。
不二见他恢复得不错,一腔想说的话在舌尖滚了滚,试探着道:“小友可知将你送来此处之人是谁?”
裴俦微怔。
不二深吸了口气,他一个修行之人,是真的做不来这种事啊啊啊啊。
“正是那……”
“景略!”寇衍拿着个纸条过来,担忧道:“秦焱已经先你到达了邯京,照理说你应该同行才对。为免落人口实,我们恐怕要立刻出发了。”
裴俦接过信看了看,亦是沉了脸。
他并没有多少行李,简单收拾过后,不二将他们送至山门。
“道长若是日后来了邯京,裴俦定当设宴以待。”
不二笑呵呵道:“一定一定。”
趁着寇衍先去驾马车,不二想了想,又道:“小友将行之路,绝不简单,可是想好了?”
裴俦定定地瞧着他,须臾才道:“万死不辞。”
不二叹了口气,道:“那便预祝小友得偿所愿,一生平安。”
“多谢。”
寇衍在催促他上车了,裴俦站在山门处朝山上瞧了一眼,眼底带了些萧索之色。
“道长珍重,来日再会。”
随后在漫天风雪中踏上了回京之路。
梓中布政使赵观文同江城知县窦如松贪污赈灾银,勾结山匪,滥杀灾民草菅人命之事,震惊朝野。
大渊外忧内患的情况下,竟出了如此惨案。
直至裴俦回京,踉跄着跪在殿中将此行艰辛一一陈述,吏部、礼部、都察院等部的大小官员听得纷纷红了眼眶。
他将二人罪行陈情完毕,又摸出一柄短剑放置身前,请求还那位随行京卫和都御史一个公道。
裴俦深深顿首,稳声道:“江城流民、京卫、都御史大人一共二十九条人命,无辜横死,万望陛下为他们主持公道,裴俦……万死不足以赎其罪。”
他说这话时,秦焱正站在边上瞧着他,面无波澜,看不出喜怒。
景丰帝一瞬间像老了十几岁,疲惫地靠在了龙椅上。
除却景丰帝与点到臣子的对话,殿中静得针落可闻。
“户部尚书。”
户部尚书出列,拱手道:“臣在。”
“按照七品官员家眷的规制,拟出章程,安抚枉死的江城百姓。都御史追封瑞亲王,葬于皇陵,家眷依礼安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