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他不想嫁给宿敌(94)
裴俦转头瞧谢铭,看他除了神情有些恍惚,没受什么罪,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谢祭酒?回神啦!”
“啊?”
裴俦余光瞥见了谢老太君那满头珠钗又飘了出来,深吸一口气,拉了谢铭就跑。
和一个不讲道理的老妇人吵架,他实在是不擅长。
二人一口气跑出了谢府大门,仿佛身后有狗在追。
谢铭喘了一会儿,气理顺了才想起来道谢,他站直身子,拱手道:“多、多谢裴大人相救,谢某日后必定……”
“行了。”裴俦实在受不了他这股酸腐味,赶紧打断了他。
两人歇气这会儿,谢府门前来了一辆马车。
一个丫鬟先下了马车,又将马扎取下放好,才扶着一个女子下了马车。
那女子一身白衣,面容姣好,瞧着有些憔悴。
主仆二人上了台阶,女子上前几步,对着谢铭行了礼。
谢铭一怔,赶紧将人扶将起来,有些不确定的道:“你是灵衣?”
谢灵衣苍白着脸,勉强笑了笑道:“叔父,多年不见,您身体可还好?”
“好,叔父一切都好。”谢铭红了眼,道:“好孩子,你远道而来,受累了,怎么没见你夫君?”
谢灵衣说话十分温柔,“他军务繁忙脱不开身,我只好先回邯京了。”
“唉,苦了你了。既来了就进去吧,只是……老太君方才气过一场,你说话仔细些,莫要再触了她的霉头。”
“灵衣明白。”
谢灵衣冲二人福了福身,带着丫鬟入了府。
裴俦问道:“这位是?”
“这是我本家兄长的二女,姨娘所生。”
裴俦惊了惊,“那去世的不正是……”
“正是她的亲生母亲,我已故兄长的二房。”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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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贪尝
二人不便在谢府门前停留, 离了龙武大街,一路边走边聊。
原来这谢灵衣正是岭南总督的副将桂垚的妻子,二人是私定终身, 且那时桂垚不过是邯京城中一无名小卒, 无钱无势的,谢灵衣不肯接受家族安排的婚事, 说什么也要跟桂垚走, 谢老太君便扬言不再认这个庶女。
后来桂垚拜入桂存山麾下, 靠着战功一路坐到了副将之位,谢灵衣才终于在邯京抬得起头,谢老太君对她亦是睁只眼闭只眼,大部分时候, 还是不给好脸色瞧的。
谢灵衣自随了桂垚去岭南, 距今已有七年不曾回过邯京了。
裴俦暗道这谢家二女倒是个专情人,忽道:“那桂垚待她如何?”
谢铭想了想道:“我虽没见过这位将军几次, 灵衣一直在与我通信, 她早早丧父, 便拿我当亲父看待,常与我说些心里话。他在战场上几经生死, 所挣军功亦是为了两人能在邯京有一席之地,照她信中所言,这桂垚确是待她一心一意, 从不曾委屈过灵衣。”
裴俦点了点头,“谢小姐眼光不错。”
谢铭今日心情几经翻覆, 此刻打开了话匣子, 对裴俦也愈发亲近起来。他眼珠子转了转, 忽道:“裴大人眼光也不差啊。”
裴俦愣了愣:“啊?”
谢铭揶揄地瞧着他, “你家那位,可是世上难寻的良人。”
裴俦:“……”
果然,无论是多沉默寡言的人,只要熟络起来后,一个比一个会调笑别人。
*
裴俦亲自将谢铭送回了国子监,出门便见大门左侧石狮子上蹲了个少年郎。
他好一阵无言。
这小孩怎么专挑石狮子踩啊?
秦十六见了他,先是给了个大大的笑脸,下一瞬,右手倏然伸出,一道白影径直对着裴俦刮了过来。
他迅疾出手,拿双指夹住,换得秦十六的一声称赞。
“裴大人身手不错!”
“过奖。”裴俦将那信封展开,拿出信纸一看,只见其上铁画银钩地写了一行字。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1]
“我家主子邀您往城西湖心小舟一叙,话已带到,十六就先走了。”秦十六说完就走,顷刻便没了踪影。
裴俦摩挲着信纸,嘴角忍不住扬了扬。
*
城西有片湖,约莫比景丰帝御园里那个大了一倍,平日里常有人泛舟湖上,携手佳人画船听雨,最受文人的喜爱。
裴俦到湖边码头时,天上阴云密布,下起了毛毛细雨,他一路行来,发上已盈满了细小水珠。
湖中央正有一艘画舫,上下两层,四角俱缀了宫灯,帘影绰绰,形容颇为风雅。
秦十六管这叫小舟?
裴俦无言片刻,四下瞧去,湖边空无一人,只有一叶枣红色小舟,应是供路边行人行至湖中所用。
周围的人想必早早被打发掉了,以裴俦的功力,自然可以踩着那叶小舟渡过去。
湖面上本来生着大片大片的荷花,秋日已至,眼下已经枯萎得差不多了,只余些残荷耷拉着,被雨幕一打,垂得更低了。
裴俦御起内力,飞身而起,踏过片片荷叶,往那画舫而去。
船中人听见了动静,掀帘出来,几步行到二层边缘,笑着冲裴俦伸出手。
裴俦落在了边缘的栏杆上,才站稳,低头就瞧见一方素白手腕,二人相视一笑。
“我非娇娘,不必如此小心。”
秦焱维持着手伸出去的动作,笑道:“我知道,我就是想这么做。”
裴俦挑眉,还是将手放了上去,被秦焱牵着跳下了栏杆。
他打量着周围,称赞道:“秦将军大手笔啊,这地方要花不少钱吧?”
“还成。”
裴俦“啧”了一声,“败家。”
秦焱绕到帘后吩咐人准备吃食,闻言道:“确实败家,皆因没有个管家的夫人,唉,难办,实在难办。”
裴俦不准备接这话,四下瞧了瞧,忽见角落里摆着一张琴。
“怎么,今日还请了人唱曲儿?”
秦焱顺着他目光看过去,瞧见那琴也是一怔,看样子也是没料到。
他顿了顿,道:“你若是想听,在下愿意代劳。”
裴俦微惊,“你还会抚琴?”
秦焱将那七弦琴搬了过来,就放在案上,动作熟练地调音。
“是儿时我母亲教的,许多年没碰过了。景略,若是弹得不好,可别笑话我。”
裴俦撑着下巴,点头道:“不笑不笑。”
持刀断命的一双手,亦能拨出悦耳的泠泠琴音。
不似裴俦往日听过的那些或是大雅,或是华丽的乐声,这曲调起伏悠扬,空旷辽远,让人的心绪越过喧嚣繁盛的邯京,飘至遥远的极西之地,大漠,黄沙,草原,这才是这首曲子的味道。
就好像,秦焱身上的味道。
一曲终了,裴俦有些走神地道:“这是你家乡的曲子吧。”
秦焱将琴放回去,复握了他手,望着他道:“确是母亲在西境生活时学会的曲子。可是景略,爹娘是爹娘,我是我,我人在这儿,心也在这儿。”
裴俦被挑起的那点儿愁思瞬时散了个干净,回握住他,笑道:“我知道。”
后面有人敲了敲屏风,低声说了句什么。
秦焱道:“上来吧。”
裴俦好奇道:“你这是拐了个大厨上船?”
“我们家景略真聪明。前几日不是说带你去一枝春吗?奈何首辅大人公务缠身,总是逮不着机会,我只好将人家大厨绑来了。”
裴俦笑而不言。
热腾腾的饭菜很快摆了一桌,秦焱又取了两壶温好的果酒,二人碰杯时,外面雨声骤然大了起来。
“煮酒听雨,佳人在侧,真是人生一大美事了。”
佳人给他细细拨着鱼刺,闻言浅笑道:“首辅大人惯会享受么。”
裴俦望了过去,视线落在那一盘红蟹上,“要不我也给你剥个蟹?”
秦焱挑完了刺,将那一盘鱼肉端到裴俦身前,“吃你的吧,放着我来。”
裴俦吃鱼的动作忽然停了,静静地瞧起了秦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