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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辅他不想嫁给宿敌(97)

作者:张万钧 阅读记录

所幸桂垚并没有和自家夫人粘腻多久, 对裴俦道:“此处不是讲话之地, 裴大人与这位可否赏脸,移步桃花源一叙?”

“乐意之至。”

*

四人寻了个雅间坐下, 等茶点的间隙里,裴俦有幸听完了桂垚这一路是如何“艰辛”“劳累”地赶来邯京的。

只见桂垚贴着他家夫人,双手紧握, 细细讲着这一路来的见闻。

谢灵衣一开始还顾忌着另外两人在场,不怎么搭理桂垚。直到对方神情委屈起来, 谢灵衣霎时忘了羞赧, 二人说起了体己话。

赵岭坐了一会儿, 起身到窗边临湖看鱼去了。

他一个没成家的男子, 听别人私房话像什么样子!

赵岭极快地回头瞧了一眼。

裴俦亦是无家无室,却眼观鼻鼻观心地坐在那里,对一旁腻歪的二人视而不见。

不愧是首辅大人。

茶水果子上桌后,谢灵衣携丫鬟到一旁小案上琢磨布料去了,三个大男人这才团团围坐。

“内子不喜我饮酒,今日桂垚以茶代酒,谢过裴首辅相救之恩。”

“桂将军客气了。”

桂垚又转向赵岭,裴俦会意,主动介绍:“这位是户部侍郎赵岭赵大人。”

“赵侍郎。”

“桂将军,幸会。”

裴俦拨着茶沫,忽道:“桂将军此番进京,只是为二小姐而来?”

桂垚长得不差,剑眉星目,许是久在军中,晒得有些黑,加上连日奔波,胡茬都来不及刮,看上去难免有些潦草。

他转头望着谢灵衣,唇角带笑,瞧上去竟有些温润之意。

桂垚瞧着谢灵衣,话却是对裴俦说的:“裴首辅不必试探我,此番不为军令,只是为了我夫人。”

他转过头,从碟子里抓了把瓜子剥着。

“二位久居邯京,想必听过不少关于我们的闲话。”桂垚语气微涩,“灵衣她,为我牺牲得太多了,若非临时有军务,我该陪着她一同回来见岳母,断不会让她受如此委屈。”

“二位伉俪情深,着实令人艳羡。”

桂垚微挑眉,望向裴俦,“裴首辅也不差啊,桂某到京不过一日,可没少听说您与明威将军之事。”

裴俦:“……”

赵岭:“咳咳。”

桂垚反击完毕,才慢吞吞地道:“裴首辅今日救了灵衣,您虽不是携恩图报之人,桂某却不喜欠人情,但凡桂某能做到的,您尽管提。”

裴俦转着茶杯,脑子飞速运转。

桂存山要反是迟早的事,只是他藏得极深,将自己捂得密不透风,往岭南的探子不知去了几拨,都查不出任何异动。

以这桂垚与谢灵衣情意之深,返京奔丧这种事都抽不出空陪同。他说是忙于军务,什么样的军务,连陪夫人回趟娘家都抽不开身?

裴俦终究没看完《鸿鹄志》全书,开不了上帝视角,且那似有似无的梦境触发不知要什么条件,距今已经许久不曾“发作”过。

这桂垚乃是桂存山一手提拔起来的副将,若是可以……

于是他抬头望着桂垚,定定道:“裴某毕生所求,不过是大渊山河稳固,我等皆可安享平凡日子而已。”

谢灵衣终于将那几匹布摆弄明白了,笑着与那小丫鬟说着“这匹给阿垚做身长衫”“这匹颜色太深,给阿垚做身宽袍,平日军中上值可以穿”之类的话。

桂垚听着瞧着,眼眶渐渐红了。

片刻,桂垚的声音很低,却极有力地传了过来。

“桂垚与裴首辅所求,并无不同,倘若来日山河有变,桂某会站在百姓这边。”

裴俦与赵岭对视一眼,起身端端正正地向桂垚行了礼。

*

距邯京两百里外的太华山上,一年轻僧尼正在扫着院内新落的银杏叶。

日临黄昏,秋色连天,满地金黄。笤帚方才将层层落叶扫开,秋风一吹,立刻便有大把落叶被扫落下来,又覆上薄薄一层,再来几回,院内又该落满银杏叶了。

这已经是今日清扫的第三回 了。

年轻僧尼自暴自弃地将笤帚一扔,坐到一旁石凳上不动了。

一慈眉善目的师父方从内堂走出,手上缠了一串佛珠,见了此景,摇了摇头走上来。

“慧静,这是怎么了?”

慧静站起身来,双手合十行过佛礼,道:“师父,这院子我扫了几回,这些叶子又落上几回,简直是白扫了!只要师父点个头,慧静这就找根杆子,将这满树的枯叶都打落了,岂不省事?”

妙梵抬手在她眉心虚点了点,无奈道:“为师给你取名慧静,你不知何意吗?”

慧静缩着头道:“知道,是我太闹腾了,师父希望我能安静些。”

“明镜本清净,何处染尘埃。[1]你还是没有领悟到佛门妙法,连清扫这一方小院都静不下心。慧静,修习佛法讲究静心凝神,莫要再多生杂念。”

“是,师父。”

有僧尼从前院过来,道:“师父,有客至。”

妙梵手上珠串转了一圈,停在其间最大的那颗白檀木珠上,转身去了前院。

太华山上的秋景乃是当时一绝,不光寺内入目所及皆是金黄一片,外围山上林林总总种了约莫百顷银杏,每到秋日,前来赏景的行人络绎不绝,说是摩肩擦踵也不为过。

妙梵以为此番是哪位来赏景的达官贵人,行至前院时,一戴冠男子背对着她,正仰头望着院里最大的那株银杏,门口站了几个黑袍男子,应是这人的随从。

那颗银杏高高盖过了院墙,不知活了多少年,隐有参天之势。

“这位施主,可是专程来赏景的?”

男子顿了顿,转过身来。

妙梵看清这人面容,大惊,忙上前见礼,“贫尼眼拙,不知是三殿下驾到,还请您恕罪。”

刘焕摆了摆手,没什么表情地道:“师太不必多礼,我是来见那个人的,还请师太带个路吧。”

妙梵面露难色,“这……”

刘焕歪头,微皱了眉道:“怎么,师太不方便?”

“并非不方便,只是她连日以来都待在自己院里,贫尼亦是多日未曾见过了。”

刘焕眼神微变,道:“无妨,师太只管带路便是,一切后果我来承担。”

他既然都这么说了,妙梵再阻止就是不识抬举了,忙做了个“请”的动作,“三殿下请随我来。”

二人一路走到了庵堂最里侧的小院,妙梵双手合十,微微俯了身,指着那虚掩的木门,道:“院子没锁,若非这位主动要求,除了送饭洒扫外,我们素日不会靠近这方院子。三殿下,您请自便吧。”

“有劳。”

刘焕等妙梵走远了,才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院中陈设十分简单,与其他小院并无大的不同,刘焕踏过满地落叶,一步步缓缓朝主堂走去。

他在离那主堂三步处停住,听见了里面传来的木鱼声。

刘焕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他又凝神听了一阵,微闭了眼,提起声音道:“母妃,子骄来看你了。”

木鱼声戛然而止。

门开了,一素衫女子行了出来。

女子面容娇美,未施粉黛,满头青丝盘起,是个带发修行的僧尼。

岁月似乎对她格外优待,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多少痕迹。

大渊皇贵妃,刘焕亲母,桂馥凝。

桂馥凝远远瞧着刘焕,脸上并没有母子久别重逢的欣喜,神色淡淡道:“怎么亲自来了?”

刘焕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攥着,指甲几乎陷入肉里。

“我想母妃了,不能过来看看吗?”

桂馥凝双手合十深深一礼,道:“我早已非俗世人,我还是那句话,三殿下还是专注自身,莫要多生执念了。”

刘焕忍不住道:“我想见自己的母亲,有错吗?”

桂馥凝无声一叹,不说话了。

刘焕有些手足无措,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桂馥凝神色,原地踱步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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