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知道。可女儿也知道肃国公夫人一定会站在我这边。”

司昊天疑惑问道：“你如何敢肯定？”

司重明一笑，“因为午膳之前，我曾意外见过肃国公夫人一面，把玉衣坊和花园里的事都告诉她了，并且向她赔罪，她只需派仆从稍微一查便能印证我的话。这也是女儿笃定不会损害司家名誉的原因。”

“肃国公夫人性情耿直，疾恶如仇，在知道事情真相后首先便偏向女儿几分，我又提起跟她说午膳后恐怕李俐心中不服还会找我麻烦，所以当李俐的母亲，那个侍郎夫人一开口，肃国公夫人便很自然地看穿她的目的，对我这个没有母亲的女孩更加多了几分垂爱。”

“所有后来她会主动派人将此事告知您和侍郎大人，并且从中调停李媛、李俐的事情。至于那个林姗姗······”司重明冷哼一声，“哼，她得罪正室嫡母得罪得太狠了，有尚书夫人压着，想来尚书大人也不会再计较了。”

“就算日后圣都流言四起，自有肃国公夫人替我说话，况且肃国公府的太夫人同早逝的祖母也是有情分的，有她们二人在，可保无虞。”

司昊天目瞪口呆，他打量着眼前的女儿，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她一般，许久才不敢置信地问道：“这些都是你自己谋划的？不是你二哥教你的？”

司重明哭笑不得，“阿爹，事发突然，二哥和您在一起，如何能教我这些。”

“哦，哦，也是，为父都糊涂了。”

看来今天这些话给了父亲不小的冲击，她有些不忍心，实在不想自己在父亲心中的印象变得面目全非，可是没有办法，与其日后为了复仇不得不阴谋算计的时候吓到他，只能从现在一点一点地改变，让父亲更容易接受。

此时夕阳快要落下，尽管是夏日祠堂里还是有些阴冷，司重明自请罚跪，把还在纠结的司昊天劝了回去。

看父亲的样子，看来需要点时间才能接受女儿的改变。

也是，从小养到大的女儿自从回到圣都之后，脑子里的想法突然变多了，竟然连内宅妇人的算计都学会了，就算是她自己都觉得吓人。

“呵，”她自嘲一笑。

“咚——”一块儿石子打在她跟前的地板上。

一回头，两颗脑袋正挂在墙头上。

司重赢冲她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小妹，走，大哥带你看花灯去！”

“可是我在罚跪呢。”司重明小声回答。

“没事，放心吧，爹回屋了，祖父今日饮多了酒也睡下了，不会有人发现的。”

二哥都这么说了，那她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起身跑到墙边，脚下一运气便跃上了墙头。

兄妹三人几个起落后，人便已经在将军府之外了。

“嗷呼~”司重笙嘴里本该已经睡下的司老太爷打着哈欠自阴影处走出，望着孙子孙女消失的方向自得一笑，“小兔崽子们，别忘了，姜还是老的辣。”

说罢拎起食盒背着手慢悠悠离开了。

“看来这盒饭菜是没人吃喽。”

第40章 灯下质问

圣都的七夕节十分热闹，整条中心大街张灯结彩，各种奇异绚丽的花灯散发出各色的光芒，美轮美奂。

不远处大舜朝民风开放，在七夕这天年轻男女可以不必被礼教束缚，在得到长辈准许的情况下相约出门看花灯。在这一天，互相有好感的男男女女可以将手中的花灯送予对方，以表衷肠，不必担心会被人说成私相授受。

也有不少商家借由今天给自家店面做宣传，会在街边设下灯谜，投壶等等游戏，立下彩头，引得众人来玩。

更有风雅之士不带目的，只为与有才之人互为切磋，借机拿出困扰许久的问题作为考题，在这一天求得一个答案。

总而言之，是十分热闹的。

此刻天色已黑，大街上人满为患。

不远处，几个小姑娘相约一起买花灯，为了得到更漂亮的那个争论不休；女子想要猜谜摊位的彩头花灯，身旁的男子绞尽脑汁答题；许多读书人聚在一起，探讨着有些难度的考题······

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司重明站在人群之中，看着这一切。

原来，在自己那么痛苦死去的时候，所有人都是这样幸福地活着。没有人知道在离他们不远处的侯府，一处偏僻的院落里，有她这么一个人带着蚀骨仇恨，被活活烧死······

按理来说，今天算是她的忌日吧？

司重明苦笑。

“小妹，你愣着干什么呢？”

司重赢一把搂过自己妹妹的肩膀，兴高采烈地指着周围的花灯，豪气万丈地一挥，“你告诉大哥喜欢哪个，大哥都给你拿回来！”

“大哥什么时候会猜谜了？”

“呃······”刚出口的大话就被弟弟戳穿，司重赢也不尴尬，理所当然地说道：“不还有你呢吗，我主体力，你主脑力，咱俩合作哪个拿不下来！”

这话竟是把赢得花灯当成打仗了。

司重明哭笑不得。

“大哥，你自己想玩不要拿我当借口，快去吧，争取把所有花灯都赢下来，做人群中最惹眼的男人。”

“领命！”司大哥一抱拳，欢喜地跑进不远处射箭的摊位。

剩下两兄妹无奈对视一眼，自家大哥一回圣都就像变成小孩了似的，哪里还能看出征战沙场的，勇武非常的影子来。

兄妹两人转移到较为空旷的地方，看着人群里司大哥一出手便赢下一盏花灯，惹得围观群众阵阵惊呼。他则举着花灯冲两人不断摇晃，炫耀自己的战利品。

司重明冲他摆手回应。

“妹妹，你可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手一顿，司重明转头看向二哥。

灯光下，司重笙目光深邃，似是盛满了许多想说的话。他道：“从你计划退婚，到宫宴上，再到肃国公府，这桩桩件件并不像你平常所为，你能告诉二哥是因为什么吗？”

身侧的手蓦然握紧，司重明不敢看他。

“你今日和父亲的谈话我都听到了，二哥觉得你变了许多，大概就是在回朝路上，你抱着我们哭那天之后，后来商议退亲的时候，你的一番言论更加肯定了我的想法。而且你大概不知道，很多次你一个人的时候总会一脸悲伤。二哥想知道原因。”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自己能瞒过家里所有人，唯独瞒不过精明的二哥。可是她要怎么回答？告诉二哥真相？告诉他自己是重生回来的，前世你和父亲还有大哥被奸人所害战死沙场，连个全尸都没有？还是告诉他自己愚蠢地认贼作父，最后葬身火海？

这些她要怎么才能说得出口！

内心苦痛翻江倒海，她只能闭口不言。

突然，一支宽大的手掌覆上她的头顶，温柔地抚摸。

司重明霍然抬头。

司重笙正低头宠溺地看着她，语气里满是无奈，“本来想逼一下你，可第一句话说完便狠不下心了。算了，二哥不问了，你别哭。”

“我，我没，没哭······”

司重明抬手去摸，脸上一片湿漉，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已泪流满面。

前世的一切终究还是成了她的心魔，一丝一毫都触碰不得。

“唉，”司重笙掏出帕子为她擦干眼泪，“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就耍赖。”

“我没有······”她是真的没有，只是心里太悲伤罢了。

“好了，二哥以后都不会再问你了，等到你什么时候愿意主动告诉二哥，那时再说吧。”说完冲她温和一笑。

其实司重笙不太爱笑，家中父亲正直磊落，大哥又头脑简单，因此他总是一副沉稳老练的模样，默默地把长子的职责背在肩上。

他没有大哥擅于表达情感，却在用自己的方式爱着他的家人。

“咱们过去吧，大哥都拿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