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说不可以让美强惨黑化噢(115)
她将那盏灯缓缓递至他的面前,神色在惊慌困惑与心灰意冷之后,终究归为平静:“陛下,臣妾是来将这盏灯还于陛下的。”
他沉沉盯着那盏烛花煽动的宫灯,心如明镜。他知道他辜负了她的心意,违背了与她的承诺,他知道自己是个十足的骗子,是个虚假到令人作呕的伪君子。
他知道自己对不起她。
可他更知道自己下一刻将要说什么。他在心底的渊崖之中瑟瑟战栗,妄想着拉住神思,不让那薄情如刀刃的言语再伤她一回。
“胡搅蛮缠也要有个限度。在这种时候说这些,着实扫朕的兴。”
没用的。
他看着她眼底霎那间涌上的泪意,又被她生生憋了回去。他看着她对自己深深鞠了一礼,眸中有诀别之意,提着那盏宫灯在长得望不见尽头的宫道上踽踽独行。
他有多想扶起她,可他的脚步就有多不屑。
他并未过多理睬,冷着脸转过身去,不再多分给她一眼。
一步一阶,再推开殿门之时,里面不再是玉榻红椅,而是又回到了新岁除夕夜,瑶台烟火时。
娜尔罕的脸色在日复一日的失望与蹉跎之中越发憔悴,再见之时,神色与面容早已与当时红梅树下的姑娘判若两人。
唯一不变的是,她仍旧是他的身外之人,静静看着他与旁人恩山义海、琴瑟调和,眸中平淡无波。
她只会在他无意撇到她身上的那一眼中,对他报以一分虚弱的笑意。
梦境的最后时分,他再次穿着一身素服,站在国丧的灵堂中,与她天人两隔。
他的身后跪着各怀鬼胎的各路嫔妃,低声啜泣。他与她唯一的孩子,朝儿,在她的灵柩前哭到险些昏厥,被他吩咐抬回了皇子宫中。
这深宫之中的所有不幸皆源于那把龙椅上所坐之人。
都是他的错。
他深知这一点,却仍旧只能在爱别离恨长久的无限循环之中越陷越深,无力改变,只能任由他所爱所想之人离他而去。
是他亲手赠她无数空欢喜,是他亲手杀了她。
他看着一场大火将棺椁里的人逐渐吞噬,双腿却如同深陷泥泞之中,只留下他的神思在无尽呐喊嘶吼:
“不——”
“陛下!陛下您这是怎的了!”
李旭昌尖利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戳得他的眉心不住跳动。平日里不觉有何差错,却在此刻显得尤为刺耳。
建元帝终于在沉沉疲惫之中掀开了眼帘,入眼便是刺眼的明黄,还有李旭昌的那张厌人的脸。
“陛下当心。”李旭昌将他从床榻上缓缓扶起,“陛下的头疾可有好转些了?”
“滚出去。”
这一声低斥嚇得李旭昌连连朝后退去,即刻便出了殿中。空旷的大殿中又只余下了建元帝一人。
他还沉浸在方才的那场幻梦之中无法自拔,此时的境况更是如同脱水之鱼,不得喘息。他扶着额头,皱着眉头不断回想他在梦中的所有际遇。
从她入东宫为正妃,与他初相识。到他另寻新欢,与她形同陌路。再到最后她葬身凤宫,与他死生不复相见。
今非昔比,他以如今的心境再踏入当年的海市蜃楼之中,只觉得他造孽颇多。他欠她的,或许是要在她面前死千次万次才能求得她的原谅。
但过去的终究过去了。
再重来一次,他的选择与步伐也一处都不会变。所有的走向都仍然会与从前相一致,与从前的他心中所想皆出一辙。
这是他的错,但又不全是。
皇城之中的人呐,哪一个能逃得掉,哪一个能得善终。
前朝如此,父皇如此,他如此,朝儿亦会是如此。
他又不由想起那日朝儿在勤政殿义愤填膺地掷地有声,说他只想要太子妃,一生一世一双人。
多有趣啊。
建元帝独自穿着亵衣,思及此甚至不由咧开嘴角,低笑出声来。
他在北疆磨砺了这么些年,可少年心气仍旧不曾变过,还是一样的天真矫情。
他这个做父皇的,在他这般的年岁,也就比他早了几步知道了一切的无所有,才未曾在日后说出这等笑话出来。
他和卫渊的女儿……
叫什么来着?
卫时谙。
这份一面之识的姻缘,或许有日久生情的可能,可这临驾于交织缠网和虚空之遗的丁点情分,又能经得起什么考究呢?
不过还是危如累卵,不堪一击。
他早便说过的,结果都一样。
早晚都会是如此,谁都躲不掉。既想要宏图霸业又想要情爱风月,天底下没有这么好的事。
抑或是说,这两个本就如鱼和熊掌,一个在水一个在地,二者不可兼得。若有贪心者,最终恐怕是两头也讨不到好处,还要付出惨痛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