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说不可以让美强惨黑化噢(167)
“谙谙晨间做什么去了?”往常午时她都是在保和殿前的花厅坐着吃酥糕,甚少踏足他此前的寝殿,他敛眸思索,只怕是遇到了什么要紧事。
卫时谙见他上来便只顾着关切她那点伤,黛眉不住微蹙,心下泛起细密的疼痛。欲开口,千章万句如干涸之堤被阻在口中,如何也说不得。
这段时日里,先皇后这三个字眼就如梦魇一般夜夜萦绕在他左右,即便是不刻意去提,总有那么一些人亦事,不断在耳旁重复。
也正如此刻,卫时谙断然不愿次次揭开尘封的伤疤,叫他再痛一回,可哪里又容得她不开口言说呢。
她不说,也自然有人会说。
“殿下,我去见了努尔古丽。”卫时谙嗓音颤得甚为艰涩,手不自觉便从他的掌心抽出,抚上他的眉眼。
谢今朝将她堪堪搂在怀中,望着她似有枯败春信般的眸光,察觉了她的踌躇与犹豫,“她同你说了什么?”
卫时谙不住闭上眼,心口的撕裂与疼痛令她难以将残忍的言语说出口,更无法再直视他清明的瞳眸,向他宣告今日听闻的一切。
见她心绪低落,不甚愿言语,谢今朝便低垂额首,与她鼻息相融。带着寒冬凉意的冷香与她近身交缠,令她不由攥紧了他的衣襟,将他再拉近一些,而后轻吻浅触他的唇角。
她想不到以更好的方式去安抚他。
卫时谙生涩的章法如瑞脑梅花沉香酒,酸涩又醉人,也搅得他心尖的寒潭被莲舟漾过,惴然而又欲罢还休。
吻中的不安与动摇在无言之中传递,谢今朝捧着她滞留着冷意的脸庞,低声问询:“谙谙,告诉我,怎么了?”
“圣上昨夜去寻了努尔古丽。”
“他的意思,的确是要将她纳为后妃。”
卫时谙偏过脸去,倚着他的肩,指节抚着他的后背,沉声道:“与那时轿撵中所猜测的,分毫不差。”
谢今朝当即便明白了怀中姑娘缘何忧心与反常,原是在担忧他听闻此事会心生难过。
不过幸而此前因努尔古丽坠马一事,令建元帝露出了些许马脚与影子,也让他心中虽盛着顾虑,但也算得上是有了三分准备。
如今闻言,倒也谈不上心中不好过,不过是失望罢了。
他尚不能理解父皇到底是如何架想的。
这一切究竟又算什么。
他在一个活人身上去寻找一个死人的影子,一如可怜至极的落难鲸尾,又能掀起什么浪花呢。母后薨逝时,宫中众人皆言帝后离心,陛下硬石心肠,连一滴泪也不肯掉。
在母后与父皇面见的机会愈来愈少后,他便似乎自始至终都是一副表情,冷淡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不假辞色的。
那时听闻新入宫的罗妃喜得盛宠,而彼时的谢今朝还是好心玩乐的皇子,在每每被训诫以后,还独自想道——
也不知父皇如此不苟言笑,在新宠面前又笑过几回没有。
大抵还是有吧。
从前母后同他言及与父皇几多恩爱,可在他年岁渐长以后,看到的光景便狠狠将母后曾经那些缱绻话语贯摔在地。
他只觉父皇对母后哪有什么所谓的感情甚笃。凤栖宫的独一无二,螽斯门的福泽愿许,或许只是起源于当年对北狄的安抚,抑或是再加上一星半点,古虱旧蝉即刻身死的作祟的新鲜感。
哪里谈得上是爱。
就连他自己,若非是为北狄寻仇,只怕他这个遗子也与父皇尚无话可讲。
新岁伊始的通天巨变,生生令他在北疆扎根了八年。再一回来,父皇却又抓着他的肩头,告诉他对母后的追念情思,告诉他对昔日的两相无猜的目不交睫,告诉他对母后音容笑貌的引日成岁。
然而如今却又对与北狄有着铭心镂骨之仇的漠北之后动了别样的心思,将仇敌当做地下亡灵的替身,为薨逝的母后再谱一首后弦,再弹一曲蝶魄。
父皇的心思一直在变,从今朝变到明朝,虚浮不定,又令人无从琢磨。
实为不清究竟他埋了八年的那步棋到底走是不走,在他们父子二人之前谁最先反了悔,退出了第一步。
无人告诉他,帝王权术直需这般驱使。
三生清风三里路,良久的一室无声,令取着暖的人相拥而立多时,谁也未曾开口先说一句。终是卫时谙抬起了头,眸光里是不曾掩饰的忧虑,“殿下……”
“我无碍。”谢今朝闭目嗅着她的发香,搂着卫时谙腰际的手却在不断收紧,“我只是尚无从得知,父皇如今究竟如何思量。”
“是否想过母后,是否想过已然覆灭的北狄。”
是否想过他。
但他不能当先行开口的那个人,试探不得,又百无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