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物有大有小，入侵李家的凶手只在这里停留了很短的时间，难以忽视的鬼气便在李家医馆留下了不小的印记，确实是有些麻烦的鬼物。

向时雁冷冷地看着尸体腹中的鬼胎正在轻轻颤抖着，似乎是将要“分娩”了，她抬手结了个印，用灵力墙将整个院子封闭起来，以防稍后破开尸体钻出的鬼物逃走或伤到屋内的女子。

她活了三百多年，也只见过两次鬼胎罢了，此物诡异得很，且并非是什么折磨人的招式，而是带有某种深意的仪式。向时雁在百岁出头时曾经跟随师尊云游，见到了能够御使鬼物邪祟的女修，然而师尊的这位友人表面上对她大加赞赏，背地里却试图让自己死去爱人的魂魄附身在向时雁身上，使其重获新生。

现在回忆起来，或许那位前辈的爱人正是女性，否则也不会看中向时雁绮丽的皮囊，自从发觉了同性恋情的“秘密”之后，向时雁好像世界都扩张了一般，过去许多不曾细想的事都自己明朗起来。

强占身体不成，那位前辈便想出了怪招，利用爱人残存的魂魄受胎……之后向时雁便再没见过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第二次则是与师姐们下山历练偶然间遇见的炼成招魂幡的妖修，对方将鬼物种在凡人妇女的腹中，如此生产鬼将。即便过去了许多年，向时雁仍旧记得那是一种怎样的恐怖情状，万幸她们师姐妹三人合力将其击杀，才避免了这种妖法流传。

眼前这便是第三次，虽说残留的鬼气不容小觑，但即将生产的鬼胎气息却并不强大。更加奇怪的是，向时雁过去所见的鬼胎都是寄生在女性身上，按理来说没有子宫的男人实际上并不能很好地孕育出稳定的胎儿，看李家父子干尸一般的模样和孱弱的鬼胎便明白了。

若是要孕育鬼胎，李家女儿和李夫人反而更加合适。生产鬼物从来都是具有深层意味的仪式，而向时雁眼前的这一场，所传达出的是“复仇”。

谁对谁的复仇？

李大夫的尸体突然剧烈弹动了一下，向时雁目光一凝，本命灵剑微微颤动着，对腹部裂口井喷而出的鬼气产生了反应。

一只黑色小手拍打在腹腔内壁，十几只黑色小手好像蛋中之物一般，迫切地想要破壳而出，推搡着将本就涨大得恐怖的肚子进一步撑开。

“啪。”肚皮破裂发出十分清脆又微小的响声，接着百年好像破烂的布料一般缓慢地摊在了腹腔之上。

因为没有可以放置种子的地方，于是对方将两人的腹腔破开，放入鬼种后又使其愈合，在腹腔中生长的鬼物已经吃掉了男人的内脏，屏障一破她们便真好像刚出生的婴儿一般发出尖锐的啼哭。

对，她们，向时雁目光所及的鬼物皆是幼小的女婴。

两人的腹中竟然满满地挤下了十几只鬼婴，有的已经长成了，有的只有两拳大，显然还未足月，有的甚至还只是肉块，鬼气如此微弱，似乎即便向时雁不管，等日头晒起来之后她们也会自行灰飞烟灭。

向时雁神色微暝，一弹指，便使这些孱弱不堪的鬼婴化作飞灰。

究竟有什么意义呢？难道只是为了报复李家父子吗？

向时雁此时才发现两人的身侧放着一个小木盒，即便周遭鬼气如此轻易地便缓慢散去，木盒上好像是为了留下印记让她发现的痕迹也久久不灭。她抬手拂去上面的污血，捡起来查看了一番。

木盒中是一个散发着浓烈草药味的黑色药丸，凡人制物，在向时雁看来粗糙又原始。女子将下面的布卷拿出抖开，不过扫了两眼，面色便沉重下来，上面的药草向时雁都认得，然而组合而成的药方却让她感到迷惑。

这种药是做什么的？只会伤人的药究竟是……

男人粗犷的字体在绢布上已经模糊发灰，似乎是许久之前写下的，但药方的一角却有某人新近写就的三个字“转胎丸”。

转胎？为何要转？如何转？转的是什么？真的有用吗？向时雁一时间竟然难以分辨这些问题，她的大脑在看到这三个字的一瞬间僵住了，以她的观念实在难以猜测、理解这种害人药方的用处。

半晌，女子才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方子，默默地看了一眼两个男人腹腔的血腥空洞。

她一时无言。

向时雁将两人的尸体收拾了，与李夫人的尸体一同放在了房中，为他们披上了一层白布，以防稍后李家的女儿又被吓到。

她破门而入时将对方吓了一大跳，女人正蜷缩在榻上，抱着枕头被子将自己团成小小一点，一听见脚步声便哭叫着将手中的东西朝向时雁掷过来。

女修随手接住一个花瓶，站在门边平静地看着她，待她看清了来人稍微冷静下来一些了，才问道：“你可看清了是谁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