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妨(70)

作者:江鹤渡 阅读记录

说完,不再理会她,侧身接过阿音递来的消肿冰袋往洗手间走去。

看着她的背影,裴染身体有些无力的向后微微仰着,逡巡了一眼周遭的看热闹的人群,沉默离开。

近九点,舒引清算完许世铭给她的财务报表,看了眼腕表,抬头发现办公室已全黑,只剩她这一间还留着灯。

将灯熄灭,她走出办公室,按下电梯按钮,等待着电梯的到来。

突然,被一只伸出来的手臂不由分说的将她拖进了楼梯间,还不等她惊呼,她的嘴被轻捂住。

待她看清来人,忙推开裴染的手,向后退了退,用着分外疏离的语气问道,“你怎么还在这?”

裴染刚刚并未离开,而是藏身在安全通道里一直等着,终于,在她靠着消防栓旁睡着前,等到了舒引的身影。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裴染尽管等了一下午脸色略显疲惫,但眼神仍炯炯,“跟孟子岑的婚姻一样,也是假的对不对?”

裴染此刻有些口不择言。

“她说的都是真的。”舒引皱了皱眉,将目光瞟向一旁电梯前放置的垃圾桶。

舒引云淡风轻的表情此刻深深刺痛了裴染的心。

“你…不是说你离不了婚吗?”裴染目光投向舒引。

“因为之前…没必要。”舒引轻描淡写的语气,仿佛一把刀插入了裴染的心。

“是…为我没必要吗?”裴染戳破道。

“是。”舒引深吸一口气,抬眼望着她回答了。

“你那天看到的,就是他在跟我求婚。”第二把刀,插入裴染心口。

裴染的眼泪一滴滴顺着脸颊落了下来,喃喃道,“你没有心吗?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她深呼吸了几次,却还是止不住心内的委屈,胸口剧烈的疼痛使她字不成句,但她还是坚持着要把话说完,“在你答应他求婚的时候,你有……你有没有一丝担心过我…会难过?”

舒引望着她,却没有说话。

以后…不会再让你难过了。

忘了我,就好了,舒引默默的在心里说道。

裴染到底是年纪还小,尽管在她爱情萌芽时就被告知这份爱是不被允许甚至是唾弃的,她还是选择鼓起勇气勇敢的想向前一步,可她无法接受原来她甚至都不是这段被世人唾弃的感情里的唯一。

“我真的…好累啊。”这句感叹从裴染心底发出。

所以,我不想喜欢你了。

不知怎么昏昏噩噩坐上计程车的裴染还没有缓过劲来,慢慢觉得周围空气像是逐渐稀薄起来,越来越憋,她胡乱拨开衣领,双手手攀上脖颈,开始尝试着不断深吸着气,深呼吸着,意识逐渐模糊起来。

车窗外大雾弥漫着,依稀可见几辆车鸣着笛快速飞驰而过,在几次眼眸开阖中,一切安静了下来。

裴染晕了过去。

黑云压城,舒引拖着疲惫的身躯穿过停车场时,抬头看了眼这压抑的天空。

回到公寓,发现安玉正端坐在沙发上等着她,舒引很累,并没有心情去和她争论些什么,不等她开口,快速走进房间,反手把自己锁了起来。

房间内,似乎被打扫过,格外的干净,干净到舒引瞬间冲出了房间。

“妈,你动我东西了?”舒引狐疑的举着一个被风景照替换掉照片的相框。

“噢…我下午替你收拾了下桌子。”安玉平静的回答道。

安玉上次来时,并未进女儿的房间,这次看到新闻准备来再次质问她,却无意中看到书桌上她和裴染过于亲密的合照,还有衣柜中发现不属于她年纪的学生内衣,还有那几盒…指套。

“我桌上的东西呢?”舒引语气变得冷了起来。

“我帮你扔掉了,这么大的人也不知道收拾家里,东西堆得到处都是。”舒母顾左右而言他。

“我问你,我东西呢?”不等舒母说完,舒引再次开口,语气比第一次问强烈多了。

“那一堆垃圾有什么好留着的,让别人看到像什么话?”安玉不在意的把杯子往茶几上一放。

“谁会看到?”舒引站在客厅中央,目光冰冷的顺着她的话继续问道。

“你还想让谁看到?你难道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你这些破事吗?”舒母难以启齿这对她来说有辱门楣的事。

本来看新闻,虽知离婚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还是想来劝说几句,但今天意外撞破出轨对象是个女人,让她内心大为震惊。

“你把话说明白。”舒引彻底不耐烦了。

“你还要我怎么说,你非要让那个女孩成为你身上抹不掉的污点才甘心吗?”舒母一脸怒气的看着面前的女儿。

回忆起往昔,不禁开始数落起来,“怪不得你非要和孟子岑离婚,闹的鸡飞狗跳的,你是觉得我还不够丢脸吗?”

“她从来就不是我人生的污点,是我配不上她!是我!妈,你还不明白吗?”舒引吼道,那些埋藏在心底的情绪,将她快压垮,吞噬,她心已经疼到了麻木。

这是第一次,她看到女儿这幅歇斯底里的样子,一时之间愣在了原地。

“你到底还要我怎样?”舒引目光涣散,呆呆的重复了这个词,半晌,缓慢小声的再次开口,“我只剩这一点念想了…”

这句话像是在说这件事,又像在说别的。

“为了一个女人这样值得吗?!”舒母顿了顿,满脸无法置信的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儿。

舒引没回答这个问题,她只是笑了,笑容渐渐放肆而癫狂。

接着,舒引的笑暗淡下去,只剩满腔苦涩。

时间和苦难,真的是残忍又动人,让人成熟也让人不再勇敢。

半晌,她终于开口,漠然道,“那你呢?为我爸真的值得吗?”

安玉一愣。

这个话题,母女之间多年的禁忌,舒引的父亲本是克礼劳钢琴系副教授,本应年少有为却因为得罪了当时的院长,一直郁郁不得志,之后便将所有的心血都倾注在刚出生不久的小舒引身上,平日里除了监督小舒引练琴便是酗酒,因酗酒严重逐渐影响了神经,整个人变得愈加不可理喻。

后来更是变本加厉到只要舒引练琴时错一个音,就是一顿打骂,那些年责骂侮辱都是家常便饭。

而这一切,母亲永远都装作不知道。

有几次,她太过委屈,去找母亲哭诉,得到的也只是几句,不要怨恨你爸爸,他有他的苦衷。

这样平静的话语,曾让那个年纪的舒引绝望。

而裴染,是唯一一个会挡在她身前,义无反顾保护她的人。

但一切,都为时已晚,如果她没有大她那么多,如果她没有走到如今这已回不了头的地步,如果…

人生没有如果,终究是,相逢恨早。

61.人生若只如初见

三年后。

一场盛大的音乐会在波多举办后,走出音乐厅的大门,似乎一切都已远去,惟有那年逾六十岁的指挥形象还在脑海中,那是个脑袋中央的毛发早已沙化,只剩周边零星的法国老头。

那法国老头不紧不慢的回到化妆室,化妆室很暗,隐约看得到一抹人影。

等他看清来人,忍不住嘴道,“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这可是夜莺把心脏唱到炸裂也请不来的贵客呀。”

法国老头,查理·明希,曾任职过波士顿交响乐团音乐,法国管弦乐团,被认为是当代最会诠释法国古典音乐曲目的专家。

由于曾在中国担任十年客座教授,因此,中文说的也十分流利。

黑影从帷幕后走出,嗔怪道,“老师,您怎么能这么说呢?”

说着,将一碰硕大的花束递到他身前,“恭喜老师,此次音乐会圆满成功。”

“直说,什么事?”查理嘴上虽仍是不屑,但还是伸手接过那蓝色花束,原来那一捧哪事什么花束,全是老头子最爱的蓝莓。

他忍不住拨弄了两下,摘下几颗,往口里扔进去,小声嘀咕道,“挺新鲜的,哪里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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