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马戍梁州(229)

作者:夏蝉七里 阅读记录

“错了。”英王妃看了过来,对她莞尔道,“不是人情,这是一个做娘的天生而来的护雏本性。怀玉不怕,娘不会让任何人害你。”

她说完,又用刃口压着自己的颈脉,冷声对谷怀璧道:“我今日既然来了,就没想活着回去。这是宁家欠的血债,既然没有人还,那就让我一个人来还,否则等我下去了,也是无颜见他。”

“王……”赵瑾刚一开口,就被樊芜的声音盖了过去,“你算哪家人,你何来的面子在我们母子面前道说!”

英王妃脸色一白。

樊芜一改往日温柔娴静的模样,像个泼妇一般大声呵斥,“赵家不需要你的怜悯,你们宁氏没一个好东西!你别想在我儿面前博什么好名声,你给我走!走——”

赵瑾听出了母亲的激将言辞,但她身为晚辈,只能好言相劝:“王妃,前事已矣,怀玉相信,家父没有怨过您。今夜的矛头只是我一个人,王妃请勿涉步其中。”

英王妃道:“好孩子,你不用劝了,我独活二十年,每一日都是行尸走肉。他们背着我干了那些事情,以为我不知情,还算计着我,连一根头发丝都不愿意放过。我向灵浚赔罪,是我先失诺于他,又害他英年而亡。今夜于我而言,已经没有第二条路了,你不要回头,赶紧走吧。”

她说完,用余光瞥了一眼紧闭的朱雀门,对谷怀璧道:“把门打开。”

先是仪安公主,又是英王妃,谷怀璧没料到今夜的变数如此之多,他掏出令牌示给英王妃看,说道:“赵瑾涉嫌谋害圣上,臣奉太子之命前来捉拿,还请王妃不要阻挠。”

英王妃冷笑,“怀玉连内宫大门都不曾踏入,如何谋害圣上?分明是你在此蛊惑人心,颠倒黑白。”

谷怀璧道:“赵瑾买通内侍在圣上的药中投毒,今夜他又假意奉旨入宫,欲对圣上行不轨之事。万幸太子提前察觉,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若是不能将此乱臣贼子拿下,要如何对天下交代!”

“一派胡言!”秦惜珩抢先而说,“是我差人告诉怀玉不要进宫,你是不是想说这谋害天子之罪,我也该分一杯羹?”

“臣不敢!”谷怀璧道,“但臣劝公主一句,公主莫要被这贼人所骗,知人知面难知心呐!”

“凭你也敢说知人知面难知心?”秦惜珩怒言,“怀玉如何,我心知肚明,不需要你来指教。”

英王妃站在赵瑾一侧,再一次喊道:“谷千骑,把门打开。”

秦惜珩跟着道:“你把人撤了,一应后果都由我来承担,太子那边,我担了。”

谷怀璧应接不暇,今夜的三个女人都比他的品阶高,他一个也不敢动,却又不能让煮熟的鸭子就此飞了。

局面陷入了死局。

时间越久,赵瑾的处境就越发危险,秦惜珩深知再拖下去不是办法,对近卫下了死令:“把门打开,谁敢阻拦,就地斩杀。”

“公主,臣今夜守的是大楚的社稷!”谷怀璧承担不起放虎归山的重罪,这是让他提头去见秦潇。

“你若开门,我还能保你一命,但你既然紧着富贵前程,那就罢了。”英王妃平静地看着谷怀璧,“我给过你机会了。”

第146章 血殇

英王妃话音刚落,后方巨大的朱雀门便发出低沉的声音,在夜色中缓缓开启,露出了中间的缝隙。

谷怀璧慌乱着指挥左右羽林卫,“谁叫你们开门的!去!赶紧去给我把门堵上!”

“千骑——”朱雀门下传来羽林卫的呐喊,“上不去了!城楼里边被人堵住了,咱们进不去,没法控制这门的机括!”

巨门还在向两侧继续开着,谷怀璧从英王妃浅淡的笑意中明白了这场布局,他被冷汗浇了一身,冲羽林军吼道:“给我用人去堵!今夜绝不能让赵瑾离开邑京!”

立刻有一拨羽林军朝着渐开的朱雀门扑去,秦惜珩一声令下,对近卫队喝声:“杀!”

两拨人在皇城中展开了厮杀,谷怀璧翻身上马看着这局势。他犹豫之际,还是艰难地竖起两指,打了个手势。

整齐的脚步声从羽林军的后方传出,弓箭手们跃上了最前面的位置,他们背着箭筒,将手里的弓拉得全满。

这似乎是启动纷争的一个信号,十多个提着刀弩的黑衣人从朱雀门城楼的方向过来,顷刻间便站作一排,将赵瑾等人挡在后方。

谷怀璧明白了英王妃今夜是有备而来,大声道:“过了今夜,王妃怕是不好对皇后和太子交代。”

英王妃淡淡道:“宁家算计了我一辈子,都没有对我交代过什么,那我何需对他们交代。倒是你,区区六品千骑逼死一品诰命,你觉得你会有什么后果?”

谷怀璧看着她颈边的匕首,心中料想这不过是用来威胁他的一番说辞,世上怎会有人真的舍命相护旁人之子?他并不将英王妃的举动放在心上,于是答得有恃无恐,“臣说了,臣是奉旨办差,是王妃从中百般阻拦,怪不得臣。”

英王妃不再看他,而是对黑衣人们下令:“今夜保得梁渊侯安危,尔等日后便是自由之身。”

黑衣人们整齐地道是,英王妃侧颈看向赵瑾,觉得这张脸真是与记忆中的模样如出一辙。

“走吧。”她最后握了一把赵瑾的手,眼中含着不舍,哽咽说道,“好好活着,别再回来了。”

言毕,刀刃贴肉,她握着匕首狠狠地在颈上划过,血喷涌着飞溅出来,腥气布天。

“王妃——”

赵瑾扑过去接住人,英王妃倒下的瞬间,茉莉自发间滑落下来。血溅上了娇嫩的花瓣,看上去虽然妖冶,却已经脏得不行了。

只有那清雅的香气还在。

谷怀璧僵在马上,瞠目看着那边。一股森寒的凉意从他的背心里扩张着晕开,将他从头到脚冻住。

这样的发展,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二姨!”秦惜珩呜咽着握住英王妃的手,与赵瑾一起去堵她颈上的口子,哭喊道:“您这是干什么!”

英王妃笑了笑,她没有力气说话了,但在看着赵瑾时,依然努力地喊着:“灵……灵……”

灵浚。

花落污垢,要洗净好难。

血从赵瑾的指缝间淌出,染红了英王妃的半边身子,她睁大着眼睛渐渐不动,像是要把这张脸带入轮回,下一世也牢牢地记着。

“侯爷!”黑衣人叫道,“侯爷快走!”

朱雀门已经大开,秦惜珩率先回神,拉着赵瑾起身后当即放开了血斑遍布的手,将她推到马匹身侧,“快走,我为你断后。”

“不行!”赵瑾果断地拒绝,眼睛一扫弓箭手身后的樊芜,“你和娘都在这里,我怎能独自逃命。”

“你答应过我,不论身处何种境地,永远把你自己放在第一位。”秦惜珩在这紧迫的关头匆匆一吻她干枯的唇瓣,用力把她往城门的方向推,“对不起,这次我必须推开你。母亲有我,你别担心。走,走啊——”

今夜的血不能白流,是非成败全在当下。

朱雀门前混乱异常,谷怀璧醒了醒神,大声喊:“弓箭手——”

“听着——”樊芜忽然一喊,将谷怀璧的声音压了下去,她在胁迫中隔空喊着赵瑾的近卫们,“今夜万事皆以怀玉为重!”

高喊声落下时,她决绝地拿脖子去抹就近的刀锋,替赵瑾做了最大的选择。

火光遍天,血花高高地喷射,溅染了羽林卫坚硬的铁甲。

“娘——”

赵瑾眼中映满了血,看着樊芜倒地。

秦惜珩拦着她不让她自投罗网,快速地捏住她左右两臂的麻筋,将人按住。

谷怀璧震愕地看着断了气息的樊芜,再一眺对侧的秦惜珩,心里不敢再不生忌惮,赶紧挥手,让弓箭手们收手。

刀剑交割的声音刺耳,赵瑾的双臂微微失力,下盘的劲却十足。秦惜珩抱住她的腰,拖着人往朱雀门那边走,在她耳边大声喊着:“母亲已经做了选择,这里还有我在,我会替你好好安置母亲,你赶紧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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