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马戍梁州(240)

作者:夏蝉七里 阅读记录

她眯着眼,不适地看了看头顶刺眼的阳光,余光扫着了宫墙下站着的秦绩。

“四哥。”她顾念地喊了一声,秦绩走来她身前,不忍却又无奈道:“往后,好生顾着自己。”

秦惜珩冲他笑了笑,道:“四哥也是一样。”

“我没什么能给你的。”秦绩递了一块玉佩来,“小的时候,你总嚷着要我的这块玉,拿着吧,给你了。”

“多谢四哥。”秦惜珩接了玉来挂在腰封上,这时才见秦潇姗姗而来。

只有一面仪仗队跟着,秦惜珩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对他行礼,“皇兄。”

秦潇见她难得这么乖顺,念着过往的旧情,还是忍不住关心一句,“若是记挂,就派人来信。”

“嗯。”秦惜珩维持着最后的脸面,明明知道结果,却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句:“母后呢?”

“母后今日还要礼佛,便让朕代她送你。”秦潇简短一句话,便让秦惜珩心底那最后一点微弱星火彻底堙灭成灰。

好在她对这位养母的感情几乎已经断忘殆尽,便也只是平静地点头,“也好。”

秦潇没什么再要说的了,催道:“走吧。”

他转身先走,秦惜珩忽然喊住他:“皇帝哥哥!”

秦潇顿步,回了身来。

“你还不明白吗?大楚已经被世家给掏空了,就算你出兵制住了怀玉又如何,只要硕鼠不除,这世间就不会安宁。”秦惜珩顶着沉重的珠翠头冠,最后一次对他谏言。

秦潇却只是面无神色地看着她,并不说话。兄妹二人对望着默然了须臾,秦潇再次转身。

“大楚不能再这么下去了。”秦惜珩说完话,对着他的后背揖了一个臣子礼,“臣妹言尽于此,如何抉择,全看皇兄自己了。”

这一别之后,或许再也不会有重逢的机会,但是秦潇没有回头,多一个目光都不敢给秦惜珩,更是不敢直视她。

他知道秦惜珩一言而中要害,也从谷怀璧的死中顿悟过来,这个妹妹的厉害之处远超他的想象。

曾经的一个秦佑就险些让他成为手下败将,万幸秦惜珩只是个没有威胁的公主,否则秦潇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拿下皇位。

他步履加快,几乎是落荒而逃。

先帝的棺椁还停在宫内未有发丧,宜国公主的和亲车驾也走得悄无声息,后宫死一般地沉寂着,再无任何人前来蘅筵宫相送。

秦惜珩隔着车帘的窄小缝隙,最后看了一眼这并不值得留恋的地方,解下了头上沉重的发冠。

她终于能摆脱这被人把控的命,往后天高地广,她只为一人而活。

秦照瑜跪坐在蒲团上,不知第几次看向前方的那个背影,终于忍不住问道:“母后,您真的不去送送吗?”

俞恩从外面来,也说道:“太后,公主要走了。”

“养出这么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没叫人勒死她,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宁太后淡声而言,从香案上取了三根香置于烛火上点燃,用手轻轻煽去火苗后,对着正前方的佛像拜了三拜,然后插入灰鼎。

秦照瑜给俞恩使了个眼色,俞恩便无声而去。她又陪守着在一旁看了片刻,扶着宁太后起身。

“从前我不懂丹湘为何能青灯古佛地过活,现在我明白了。”宁太后仰头看着佛像,虔诚说道,“佛前的确清静。”

秦照瑜半搀着她的手臂,落后半步跟走到宁太后如今居住的静安宫院中,一面问道:“听闻皇兄想封林氏为贵妃?”

宁太后道:“他那点心思我还不知道?不就是等着林氏生产完,好顺理成章地立为中宫吗?”

秦照瑜听出她的不悦,趁机问道:“母后可有中意的中宫人选?”

宁太后道:“此事不急,等你舅舅的身体大好之后再议也行。况且潇儿如今还未正式登基,礼部也还未择定出国号,一切都是百废待兴。”

她说完,看了秦照瑜一眼,状有深意道:“你若是觉得有哪家的姑娘不错,也可以与我说说,即便做不成中宫,封为嫔妃也是可行的。”

“是。”秦照瑜应声,“既是为皇兄选妃,儿臣定然仔细看着。”

风声更迭,命就是这样兜兜转转。

秦照瑜没有再跟着宁太后往前走,她站在这里,头一次觉得宫内的清静也是这般地令人愉悦。

只要有宁太后这句话就够了。

第153章 策计

章之道坐在会阳县衙的大堂里,忐忑不安地看着这个反了朝廷又将会阳归于剑西的西陲首帅。

在得知赵瑾叛逃出京被堵在中州时,他忽觉有一种天柱坍塌的无力感,然而时隔不过一日,便又有消息来说赵瑾已经与梁州守备军在会阳会军,更是直接让梁州守备军看住了会阳周边的一应出路。

他急急从敦庭来,见到的便是这副城内城外噤若寒蝉的冷清模样。

“侯爷,容臣先问一句,后面……侯爷打算怎么做?”

赵瑾对他直言:“章刺史,如你所见,我与邑京势不两立,抱歉,牵连到你了。”

章之道叹了声气,也没有第二个选择,说道:“臣知侯爷的难处,这一路过来,臣也想了许多,既然已经是这样的局面了,臣便与侯爷共进退。”

赵瑾道:“刺史也来得正好,我多日不在梁州,军情定然积压了许多。烦请刺史坐镇会阳看顾,我必须得回梁州一趟了。”

章之道笑说:“侯爷不必这般客气,你我如今如为一体,替侯爷看管这里,便是为臣自己谋求生路。”

赵瑾从县衙大堂出来,见着了跟随后备营堪堪赶到的范蔚熙和程新忌叔侄。

程新忌原本着急着赶来,可在真的见到赵瑾后,又觉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能说什么?问赵瑾借兵逼问钱一闻?可剑西现在也是自身难保。

赵瑾看到程新忌这一身的狼狈,也猜出了他的来意,她想了想,决定还是如实说道:“小程将军,朔北的事情我听说了一点。这些从一开始就是宁党的分而化之之计,镇北王应当早就不在了。”

程新忌心中早有这样的定论,可他迟迟不肯承认程新禾已去的事实,此时被赵瑾骤然揭示,他面色苍白如纸,最终只是低低地说道:“我知道。”

梁州只怕军情如山,赵瑾着急回去,也没空再与他多说,便对范蔚熙道:“先带他们去府上,我得去营中一趟。”

她乘马便走,带着一干副将连夜赶回了梁州。

范棨自拿到夜鸽飞书的那一刻起,便是日夜难安,如今见到赵瑾终于平安归来,心中提挂着的巨石也得以放下,不住地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赵瑾在府前匆匆交代了几句,来不及进去便直接去往了营中,这段时日的军报早就堆积成了山,她顾不上休息,直接叫人将饭端来营中,一日一夜才将这些内容全部看完。

韩遥见她终于放下了最后一本,这才敢说话,“侯爷,你歇会儿吧,都一天一夜了。”

赵瑾自知疲惫不堪,可如今桩桩件件的事情都等着她来决策,可谓是与光阴角逐着胜负,她哪里能睡得着,当下便道:“替我泡杯浓茶,越浓越好。”

韩遥自是拗不过她,叹着气便去了。卲广来时正好与他擦肩,韩遥赶紧小声对他道:“劝侯爷歇歇。”

卲广比谁都明白赵瑾此时面临着什么,因而只是应付地点了个头,进来对赵瑾道:“侯爷,孜定口来了军报。”他顿了顿,很是伤神道:“岭南军昨日就攻了一次,万幸孜定口地势高,轻易攻不上来。”

赵瑾早有预料,只是问:“领兵的是谁?”

卲广道:“喻至忠。”

赵瑾看了一眼营中的地图,镇定道:“知道了。”

卲广问:“侯爷,岭南军这么一来,只怕北边的宁远军也会趁机而袭,咱们这仗要怎么打?”

赵瑾则问:“朔北如今是何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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