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马戍梁州(84)

作者:夏蝉七里 阅读记录

韩遥还要说话,被赵瑾的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封远山看着她,低低地笑了两声后,严正起来,“怀玉啊,这世上没有什么比你自己的身体更重要,即便蛮子来袭,也有我们这些老骨头给你扛着。老侯爷待我们恩重如山,世子对我们也很和善。你这孩子,这么多年怎么总也不懂这个道理。”

赵瑾低着头不说话,封远山又道:“蛮子们怕你不假,可你没有必要次次都冲在最前面,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范先生想必也教了你许多次,你怎么总也记不住?”

她还是沉默着不出声,封远山等了一会儿,叹气道:“好了不说了,你这一路上都没消停过,别回营了,直接回府去吧。”

“嗯。”赵瑾这才应了一声。

一路上再无他话,临近营地时,赵瑾忽然轻喝一声,策马飞驰而去。

韩遥慌不迭喊:“侯爷!”

“让他去。”封远山道,“有些事他说不出来,也只能这样来发泄了。”

赵瑾迎着晨时清冷的风,一路快驰到梁州近郊才逐渐放慢马速。

剑西的春向来晚至,梁州挨着大漠,绿植难能可见,只有成片的胡杨扎根在此,与黄沙为伴。这里的沙子常年被大漠的风侵蚀着,化成了一道道错落有致的波纹,纹络之上竖着密密麻麻的碑石,下边葬着数不尽的护国英魂。

马踢了踢蹄子,摇头晃脑几下,鼻子里发出沉重的呼气声。赵瑾落地,牵着它往前走了几步,随后一个人跨进碑林,往深处又走了几步后,才在其中的一座碑石前停下。

故靳苍之墓。

赵瑾在碑石前跪下,开口道:“苍叔,我从邑京回来了。今天来得匆忙,没给你带东西,下次再补。”

回答她的只有漠风吹过胡杨枝叶的细沙声。

“我今天又莽撞了。”半晌之后,她又说了这么一句。

封远山的话她何尝不懂,可这些老将都是赵世安留给她的辅将,她知道他们忠心,她比任何人都看重他们。她也不想次次都冲在前面,可如果她不能独当一面,受难负伤的便会是这些看着她长大的老人们。

她不愿,也不能。

自出生起,她全部的记忆就是这片毫无生机的贫瘠漠土,这里苦不堪言,可是却有这么一群人心甘情愿地为她卖命。

“没有下次了。”赵瑾喃喃低语,“苍叔,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这次真的说到做到。”

梁渊侯府听闻主子归来,一大早就在忙活,可临近巳时才见赵瑾姗姗而至。

“瑾哥!”

赵瑾才进府,就见着个少年大步跑来,嘴里还在喊道:“你可算是回来了!”说完之后不等她开口,少年又探头看了看府外,眨着眼睛问:“就你一个?”

“就我一个,怎么?”赵瑾气定神闲地看着他,“先生今日替我看着营地,不会回来了。”

少年名叫范芮,是范棨的儿子,他摇摇头,“没,我不是问我爹。”

赵瑾道:“那你问谁?”

范芮道:“不是说你娶了公主吗?在哪儿呢?”

“就你多事。”赵瑾在他额头上一弹,自顾自地继续走。

“哎瑾哥你先别走啊。”范芮追了上去,“我就是想知道知道,这公主是个什么样的脾性。”

“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我当然得打听清楚,若是公主脾性不好,日后为难蓉姐姐怎么办?”

赵瑾脚下一顿,忽然想到秦惜珩之前说的那句“不会为难她”。

范芮看她这骤然沉默的模样,以为真如自己猜想的那般,忙说:“瑾哥,蓉姐姐那么好的人,你可千万别让她被公主欺负了。”

赵瑾叹了口气,颇为无奈地看着他,“我什么时候说了公主脾性不好?”

范芮又问:“那公主是怎样的?待你好吗?”

“公主……”赵瑾一开口,发现自己想到的全是秦惜珩的好,她们以往的那些不愉快竟然通通被甩在了一旁。

“她挺好的。”赵瑾心中复杂,丢下这么四个字匆匆就走。

“哎瑾哥……”范芮还要再喊,院墙下就传来个声音叫住他,“芮儿。”

“爹?”范芮诧异地看着来人,“瑾哥不是说,您今日要在营中吗?”

范棨道:“封将军回来了,也就没我什么事了。”

“哦。”范芮小声这么一答,又说:“瑾哥回他院里去了。”

“我知道。”范棨正要去,余光又瞥到他身上,问道:“昨日让你背的书你都会了?”

范芮最怕的就是他爹追问功课,当下脖子一缩,心虚得很,不敢吱声。

“今日没空管你,去,自己回去把书背了,下次我问起若是答不上来,罚你一天不许吃饭。”范棨严厉地下达了管教的命令。

“知道了。”范芮恹恹地答话,但又挂记赵瑾,“那瑾哥他……”

“你是没听说怀玉连夜赶路不眠不休吗?”范棨瞪他,“况且丹沙峡昨夜一战凶险,若非是她带兵及时赶到,哪能有今日的宁静。你不让她好生休息,还一直缠着做什么?”

“没,我只是想……”

“别想了,回去温书。”

范棨看着他耷拉着脑袋离开,摇摇头叹气后,赶紧往赵瑾的院子去。

赵瑾刚刚卸完甲,就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传来,然后有声音喊她:“怀玉,可是歇着了?”

“先生?”她赶紧套了件外衫就来开门,“先生怎么回来了?”

范棨道:“听韩遥说,你这一路上不吃不喝,这怎么行?你婶子做的早膳应当还有多的,走,随我先去吃一些了再休息。”

又是韩遥。

赵瑾在心里给他记了一笔,对范棨笑道:“我找靳如讨了张饼,吃过之后已经不饿了。”

她离开的这些时日里,不论是梁州还是邑京,都发生了太多的事。范棨本想同她好好说说,但转念想到她这一路很是辛苦,于是道:“那便歇着吧,先养好精神。其他的事,再说不迟。”

此次车宛入侵令人始料不及,好在梁州攻守得当,才没被钻了空子。激战过后,又是例行的清点战场、救治伤兵,赵瑾从封远山手中重新了解了车宛侵犯的来龙去脉,亲自撰写军报盖章蜡封后,着人火速送往邑京。

这一来二去,便是半月而过。

梁州熟悉的一切在将赵瑾拉回正轨,偶有闲暇的时候,她恍惚觉得,在邑京停留的那段时日是不是一场荒唐的梦。

直到这日,她从书房出来,照例准备去营中巡守,便见靳如站在阶下,似是等候许久。

赵瑾一看就知他有事要说,问道:“什么事?”

靳如双手呈上一份折书,说道:“侯爷,方才驿站来了快报,仪安公主的车驾已经到了会阳,下午时分就能进入剑西境内。”

第055章 迎主

越近剑西,沙尘便愈发地多。

秦惜珩挑起车帘看了看外面,问道:“到哪儿了?”

此番护行的羽林校尉陈天度道:“回公主,已经过了会阳,再走不到一个时辰,就到敦庭境内了。”

到了敦庭,便离梁州更近一步。

秦惜珩想到这里,忽然喊道:“停车!”

陈天度以为她累了,道:“那咱们稍作歇息……”

秦惜珩已经从车厢里出来,对他道:“我要骑马。”

陈天度是知晓这位公主的脾性的,当下二话不说,着人牵了一匹马来。

倒是凝香有些担心道:“公主,这边风沙大,还是坐到车里吧。”

秦惜珩道:“车里闷,骑马我还能动动筋骨。”

她上马就跑,原本行进缓慢的队伍为了能追上她,不得已加快了脚步,竟然把时间直接缩短了一半。

只要能早点见面,即便有这恼人的风沙,她也能迎面而往。

赵瑾策马大半日,抵达敦庭驿馆时,已是黄昏。这一路风尘紧赶,等到临近之时,她心里顿时起了一阵莫名的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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