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马戍梁州(91)

作者:夏蝉七里 阅读记录

范棨愣了愣,须臾才明白了他的意思,可难免还是担心,“若生了女儿,幼时倒还好说,等到长大了……”

赵世安道:“总能掩住的。这个孩子,不是男丁,也得是男丁。”

“老师,不一定非要这样的。”范棨忍不住说出了心中的想法,“只要提前找个男婴就行了,这样一来,不论世子妃生的是男是女,咱们都能说是一对双生子。”

“我何尝没有想过。”赵世安摇头,“但孩子长大之后,若是相貌相差太远也会引人争议,邑京里没有省油的灯,如果有心人专门来查……此举风险太大,保不准日后不会节外生枝。这孩子既然投生在了赵家,就是他的命,他担不担得起,都得担。”

说完,他从书橱里抽出一本手记来,翻出一页摊给范棨看,“灵浚媳妇刚有喜时,他就给孩子取了字。”

范棨一看,这一页空白的纸面上就写了两个字。

怀玉。

赵世安又说:“既然这是他一早就选定的表字,那也很好。孩子的名,就取个单字‘瑾’吧,这是灵浚的全部期盼。”

一月有余,樊芜在众人的翘首以待中终于临盆。

那天乌云绕空,向外蔓延着几乎笼罩了整个梁州,电闪雷鸣之后降下了半年不见的甘霖。

范棨为赵世安撑着伞,陪着他在产房外的院角下站着。他们等了很久,赵世安看着雨水被隔绝在伞外,形成一幕透明的珠帘。

梁州挨着荒漠枯原,已有半年多不曾落雨,这是一场及时的甘露,就像婴孩的啼哭声昭示着赵家没有绝后,她降生得恰到好处。

无论男女,都是赵家的血脉。

赵世安伸手接了接雨帘外的落水,先是低声一句:“灵浚,你做父亲了。”下一刻,他推开范棨走入雨中,仰天笑了几声:“瑾儿来了,我赵家后继有人了!”

范棨打着伞追去,看到早已买通好的产婆掀了帘子出来,笑眯眯地道喜:“哎哟是个小世孙!母子平安!恭喜侯爷,喜获麟儿!”

那一刻,范棨只在赵世安的眼中看到了片刻的欣喜,从此以后,便是长久的打算与漫漫长夜中难以合眼的担忧。

一切都是为了那个叫赵瑾的丫头。

第059章 设计

秦惜珩翻完手上的账册,对双临道:“该怎么让曹择新做事,都说清楚了?”

双临道:“公主放心,都教过他了,淮安那边也飞书去了,保证不会有半点纰漏。”

“淮安。”秦惜珩思忖这两个字,又问:“宗政康现在怎么样了?”

“曾岚一直看着,说他每日都很勤奋,日出便起,每夜不到子时不眠,已经比不少初入店铺的账房还要厉害。”

秦惜珩道:“既然这样,那就可以开始下一步了。去给曾岚传信,一切按照计划照做不误。”

双临记下,又道:“曹择新那日与路管家见面,按照公主说的,他来剑西是为了和郭汗辛谈茶叶生意……”

秦惜珩道:“你是想说,怀玉会不会派人去查他?”

双临点头,“是。”

秦惜珩笑了笑,“做戏么,自然得做足了。况且我听说这位郭老板的名声不太好,放任他在敦庭作威作福,我总觉得不大舒服。”

双临道:“请公主示下。”

秦惜珩对他招手,双临俯耳去听完,道:“臣知道了。”

凝香站得近,也听了个七七八八,等到双临走后,她忍不住夸道:“公主好谋略!”

秦惜珩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有太大的喜悦情绪,“跟在母后和太子哥哥身边这么多年,我总得学点东西吧。”

凝香又不免替她担心,“可这事若是让太子殿下知道了,岂不是会怪罪公主?”

秦惜珩道:“天高皇帝远,他的手现在还伸不了这么长。退一步讲,即便他知道了,我顶多是挨一顿骂,到底是十多年的兄妹,他也不能将我如何。”

她起身想去院中走走,可这一下不知是起得太急还是怎样,竟然觉得眼前一片眩晕。

“公主怎么了?”凝香赶紧从旁扶住,“哪里不舒服吗?”

“没什么。”秦惜珩重新坐下,缓过了那阵眩晕后说道:“许是昨夜没睡好,我去补个觉,有事再叫我。”

正厅内,赵瑾正看着章之道送来的茶马互市账目,听他道:“这是臣前两日才从河州茶马署拿的,前边几列都是茶商和产地,侯爷看后面那列……”

赵瑾忽然打断:“从前换一匹马,不是一百四十斤茶吗?上两个月怎么变成了一百二十斤换一匹?我怎么不知道朝廷变了比价?”

章之道说道:“臣此次前来,正是要跟侯爷说这事。侯爷入京后,就有御史来剑西巡查,路经河州时,专程去了黑山马场,说那里头有不少马并不值一百四十斤茶这个比价。”

赵瑾冷笑,“所以那御史一纸奏疏,就这么呈到了御前?”

章之道点头。

赵瑾哼了一声,“这奏疏到不了御前,多半是被政事堂扣住了。”

章之道斟酌了一下,说道:“臣看到这个账目后,也亲自去马场看了一次,的确有那么上百匹马并非上等。”

他见赵瑾神色不变,又问:“侯爷一直都知道这事?”

赵瑾道:“这茶马比价持续了这么多年,刺史一介文臣,不常涉足马场,所以我没对你说过这其中的隐情,但现在既然有了这样的变动,我还是解释一下为好。”

章之道正襟危坐,“愿闻其详。”

赵瑾合上账目放到一旁,说道:“噶尔迦雪山下的草场是羌和的地界,他们有上好的马种不假,可却不能保证产下的每一匹马都是上品。当年祖父初来梁州,境内可谓是一片混乱。为了重治西陲三州,必须得先保证外境安稳。因此,祖父对圣上提议,不论羌和的马种好坏如何,一律按照上品马的比价来换。当年太后与宁老太爷还在时,也是默许过的。羌和得了这样的便宜,自然不会寻讯滋事,加之祖父数次出征,替他们将车宛拦在央吉拉错以北,不敢来犯。”

章之道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老侯爷当真是明智之才。”

赵瑾点点头,“是,祖父就是用这样的法子稳住羌和,更是获得了他们的景仰。时至今日,羌和依然这样倚仗三州,也是得了这两点好处。”

章之道立刻想到茶马比价调整之后的后果,微微着急,“那现在的比价变作了一百二十斤,羌和那边会不会……”

赵瑾叹了口气,“刺史勿慌,这事我会与羌和王面议。”

章之道赶紧点头,看她的眼神如看救星一般,“那就劳烦侯爷了,若是有用得着臣的地方,侯爷只管说。”

赵瑾听他这么说,心里忽然来了主意,问他道:“刺史觉得,郭汗辛此人如何?”

章之道不知道她用意何在,想了想,还是实话说道:“此人圆滑吝啬,好财好色,无所不贪,却又谨小慎微。臣曾有听闻,他家中极显奢靡,但又对内眷下人十分苛刻,他外租出去的那些私田,甚至是按三七比重来收债。依臣看,此人终其一生都成不了什么大事,也就只能在剑西作威作福。”

他说完顿了一下,忍不住问道:“侯爷提郭汗辛做什么?”

“不就是守财奴嘛。”赵瑾道,“刺史说了这么多,我就听出了这三个字。”

章之道问:“侯爷问起他,是觉得他能给茶马互市做些什么?”

赵瑾道:“你刚刚也说了,他谨小慎微得很,茶马交易是官商,我就算给他这个机会,他也没这个胆子介入。”

章之道越发不懂了,“那侯爷的意思是?”

赵瑾便把此次军粮的事情如数对他说了,章之道听得冷汗津津,着急之下没了主意,问道:“最多只能撑到夏初,那、那可怎么办?”

“这件事,剑西不想认,也得认。当务之急,是在春末之前将今年的粮食补齐。”赵瑾望着他,“我有个想法,虽然不大光彩,但眼下也找不到比这更好的法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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