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宁敛下眸子，掌心上是一排整齐的牙印，血丝从边缘溢出。

“你……你是谁。”慕予希牙齿打颤。

女人站在她身后，她无法看清来人的样貌，只能依据声音和温度，确定她是人，而不是之前毁坏村庄，杀人如麻的怪物。

风宁松开握着少女腰身的手，后退半步，冷冽之音比这寒夜还要冻人：“吾名风宁，越神宗尊上。”

“越神宗？”慕予希唇齿张合间，轻声重复这三个字，她偏转过头，脏兮兮的脸上被泪水蜿蜒出两行干净的痕迹。

可怜又可悲。

“为什么？”慕予希吐出的声息几乎听不清。

但身为修道之人，这话落在风宁耳中格外清晰。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慕予希想要大声吼叫，发泄，可她已经没有气力了。

她平静的诉说着这里发生的一起：“早上，村庄还是好好的。可是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整个村落都没了，全都没了……”慕予希亮黑色的瞳孔中倒映出面前女人风姿绰约的身影。

那张清冷漠然的眸子，从始至终没有因为她的任何话语变动，就好像被定格住一般。

飘渺圣洁的气息缭绕在女子周身，让人不敢亵渎半分。

慕予希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盯着风宁数秒，而面前的人亦是望着她。

“我忘了。”慕予希自嘲一笑，颓废地跌坐在地上，潮湿的水渍黏腻地攀附在衣衫和掌心，“你与这里无关，不该听我说这些的。”

少女低垂着头颅，双手环抱着抵住膝盖，像困顿的小兽独自舔舐身上的伤口。

她脑海里一遍遍播放昔日的欢声笑语与今日的异变，画面割裂变形，扭曲跳动。

鼻尖是难以消弭的血气。

回忆间，头顶被人轻柔地抚摸，慕予希后知后觉地抬起头，红肿的眼眶蓄满将出未出的液体。

“我来晚了。”风宁素白的手指落在慕予希发顶，生硬但安抚性极强地揉了两下，“天地屏障破损，异族入侵，此地乃是他们途径之地。”

慕予希听不懂这些，她只知道，家园被毁，她无家可归，亦无人可依靠。

“异族之人已被斩除，破损之地，也已派人镇守。”风宁指腹摩挲，对上那双清澈无辜的眼眸，“短时间内，异族不会再次出现。”

“那我的家人呢？”慕予希沙哑着问。

“人死不能复生。”风宁顿了顿，“生人更应好好活着。”

“是吗？”慕予希只觉得茫然可笑。

夜晚的风很凉，慕予希在风宁的帮助下将村子中的人安葬好，虔诚地跪在村口，重重嗑了几个头。

风宁站在一边，遥望远方。

“你说你是越神宗尊上？”慕予希埋葬好村中的人，休息了好一段时间后将自己现在的情况消化完。

她瘫坐在地上，后背靠在还留着一截插在土里的木杆上，气息怏怏的：“我能拜入越神宗吗？”

她想为父母和村子里的人报仇。

风宁长睫颤动，没有回答。

她的不言语被慕予希当成了无声的拒绝，毕竟越神宗乃这界第一大宗，有多少人挤破脑袋都无法进入，怎会肯要她这种资质平平，刚入修道之门的人。

就在慕予希认为自己自不量力的时候，她听见了风宁漠然的回应声：“可以。”

“本尊会亲自教导你。”风宁道。

“自今日起，本尊便是你的师尊。”风宁清冷的声线软下来许多，听起来多了几分人情味。

“师尊？”慕予希试探地叫了声。

风宁看过去。

“我要为师尊做什么吗？”慕予希问。

越神宗尊上，慕予希虽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知道，一定是很厉害的角色。

这等人物愿意亲自教导她，慕予希不相信天上有这般好的事，能砸到她头上。

“自然。”风宁挥袖轻抬，“未来，你自会为本尊分忧。”

第2章

月光铺洒，余晖散落在风宁的衣衫上，轻盈的绣袍随晚风悄然浮动。

慕予希看向面前女子向她伸出的手臂，谨慎地抬起垂落在地面上的手。

在即将牵到那只手的时候，慕予希猛然回过神来，脸上浮现一丝窘迫和拘束。

她反手撑在身后的木杆上，借力从地上爬起，使用了个小的净身术，将手上的尘土脏污褪去。

脸依旧是灰扑扑的，看不清真实的面容。

她实力低微，没有足够的灵力完全弄干净自己。

“师尊。”慕予希重新抬起那条手臂，轻轻搭在风宁长久悬停在半空中的手掌。

湿软的，带着夺人的寒气，慕予希不过触碰到的瞬间就下意识地颤抖了下。

好冷的手。

下一秒，肌肤上的寒气消退，风宁几根手指虚虚扣住慕予希的指腹上：“可曾测过是什么灵力属性？”

慕予希怔愣了下，与世隔绝的村落，又怎会有那种专门测试灵力属性的存在。

她微微摇头：“不曾。”

风宁了然点头，施展了个净身术给面前的少女，随后握紧少女的手腕。

丝丝缕缕的灵力钻入少女的肌肤。

冰蓝色的灵力顺着经脉游走。

片刻后，风宁松开手，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低喃一声：“的确是。”

慕予希疑惑地“嗯？”了声。

的确是什么。

“是个修炼的好苗子。”风宁浅声道，唇角向下弯曲一点，看得出心情很好，“本尊必会好好教导于你。”

慕予希神情松怔，保证：“定不负师尊之望。”

她会好好修炼，然后将异族之人斩尽杀绝。

风宁应了声，抬手间，空气中的灵气翻滚涌动，蓝色的灵力在夜色中绚丽亮眼。

慕予希呼吸微微加重，松散的手指不知何时紧紧握在一起，有朝一日，她也会拥有此等灵力。

下一刻，蓝色的光芒笼罩全身，不给她反应的时间，慕予希大脑混沌一瞬，浓烈的困意袭来，眼皮越发沉重。

“你太累了，好好休息会。”耳边，传来女人虚幻不真实的声音，有什么记忆正在被抹去。

风宁单手扶住慕予希的腰身，微不可查地叹息声，灵力不确定地再次探向少女的身子，得到确切的答案后后，低语：“天生圣体，倒是足以吸引异族前来。”

“只是……”风宁闭上眼，断了后面的话。

晃动间，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慕予希再次醒来，是置身于一片柔软的床面中，纯白似雪的单薄绸被将她整个包裹住，轻柔地仿若无物。

长腿曲起，一点点坐起，绸被滑落。

慕予希按住昏沉的额角。

这一觉睡得太沉，以至于有些睡伤了，大脑空荡荡的难受，像是浆糊搅到一起，没有半点思考能力。

“师尊？”慕予希脑海里出现这两个字。

她是被那女子带了回来。

她举目看向自己所在的地方，四面墙壁中有三面皆是被水墨画覆盖，其中有一面水墨画旁还提了几行字。

她眯眼看了半晌，也没认出究竟是何种字体。

她在上界这么多年，从未见过此等文字。想来，应该是越神宗内的文字。

整个房间都透着一股淡雅之气，与记忆中仅一面之缘的女子颇为相似。

不对，应该称那人为“师尊”才对。

房间正中央，放着一顶香炉，散发出的淡淡白烟随风飘浮，随风消散。

慕予希深呼一口气，扶着床沿后的小摆件，小心翼翼地下了床。

床前摆放着一双干净的鞋子。

这时慕予希才发现，身上的衣服也已经换了一套。

“咦？你醒啦。”刚弯下腰穿好鞋子，不远处传来一道温软的声音。

慕予希下意识看过去。

来人身着浅绿色衣衫，一头乌发随意用一根发簪簪在脑后，精致的五官扬着淡淡的笑意。

手上端着类似于茶盏的东西，正缓步朝她走来。